司乔将信将疑地运转玄天镜，朝褚大宝照过去。
他的脏腑之间果然盘旋着三魂七魄，只不过比之从前的，要显得淡很多。
“我的功夫不到家。假以时日，我便能修炼得和那人一样，真假难辨。”褚大宝顿了顿，又涩道，“但是是真是假我却定不会对你隐瞒。”
司乔呆怔着缓缓熄了玄天镜。
褚大宝额心的裂缝渐渐扩大，两只眉毛跟着焰光灼灼生辉。
他深深望向司乔，黑夜与火光的交融中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乔妹，时间到了，我得回了，你平常在房里但凡燃起一盏灯来，若是我有事联络你，便会从灯里出现……但是切记，不要让旁人看见。”
随着话音的淡去褚大宝整个人变得模糊起来，眉心的灯焰却越来越亮，呼地一声，跃到了灯盏之上，那油乎乎的灯芯便噗地重燃。
轻舟随波，油灯扑朔。
船上只剩了司乔一个人。
那写着醉春楼的陶瓷灯仿佛只是个照明的物件儿。
直到有人在岸边低笑一声，唤道：“司姑娘，更深露重，该上岸了。”
司乔才像是大梦初醒，陡然觉得寒风彻骨。环抱双臂之时，才发觉衣衫不知何时全凉透了，她从上到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岸边有人伸过一双柔软的手，将她扶住。司乔头晕眼花地转头过去，认出了那人，正是锦娘。
锦娘不复白日的春光无限，穿了一身夜行衣，但胸前依旧鼓鼓囊囊，像主人要远走高飞，特意揣了几天的干粮。
她笑靥如花，肌肤胜雪。
玄天镜立刻在司乔眉心翻起跟头来。
司乔上了岸，便见锦娘对着那轻舟轻轻一招手，连舟带灯一晃神全不见了。再一看，锦娘细嫩的手上一枚小如蚂蚱的木舟，正是方才那舟缩小了的样子。
锦娘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对司乔拱了拱手，便就此离去。
此时，夜色愈发地浓重起来，没了光亮的护城河像是一道死气沉沉的黑水，寂静无声。
不知是因为接连听闻两个消息刺激的，还是吹了凉风冻得，司乔一路浑浑噩噩，多拐了无数冤枉路，用了一个时辰才蹭到了平天王府门口。
当看门的家仆一开门，还没迈进门槛，她便一头栽倒。
她自然也不晓得，子时以后，除了玄天镜外，她身上的那些玄兽槑槑与嗰嗰皆处于昏睡状态。
玄天镜在家仆们七手八脚中与有荣焉地喃喃自语，“是估摸着我跟小乔乔的交情最老，誓死不会出卖她么……”
胡公公将穆飞羿引到了皇帝的寝宫。
大殿帷帐遮蔽，静默无声。但满地都是瓷器碎片和东倒西歪的家具，却并没有人来收拾。
内侍和宫女们皆被打发得远远的，几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的暗卫潜在灰暗的角落里，随时监视有没有不轨之心的人。
而原本伫立在龙床后方的墙壁，其上描绘着一只眼神凶悍张着大口的赤色鸟儿，此刻空空如也，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在彼处的地板之上打开一条指缝般的空隙，里面有金光透出，将床的内沿染上一抹微亮，透出一个金碧辉煌的未知世界的边缘。
胡公公进殿之后，跟暗卫打了手势，便步履匆匆头也不回招呼不打率先跳了下去。
看似无声无息，但穆飞羿运用灵力能够听到里面隐约地传来各色人声，他的脸上浮出一抹极淡的冷笑，跟着往里跃入。
进去之后才发现，下方竟是一处地宫。
但除了铺了满地的金砖之外，别无他物，显得很是空旷。
“六王爷来了。”胡公公急急惶惶地跑到皇帝面前，跪着禀报。
在他背后跪着一圈的人，除了主理熊不礼，天师潘仁仙，还有五位长老。
至于皇子们，只有三皇子、七皇子跟了进来，其余比如四皇子五皇子八公主等人早在寝宫之外便被拦下，怀着满腹的疑窦与对于能进入之人的猜嫉怏怏离开了。
八公主尤为不忿，吵吵着，“老七能去，我为什么不能？我比他差在哪里了？女儿身又怎样？我招个驸马也一样可以为穆氏传宗接代。”
随身的小内侍既不敢捂她的嘴巴，又惧怕着事后会受罚，脖子缩得像个鹌鹑，战战兢兢地跟着出去了。
皇帝看起来不大好，他坐在金色的地砖上，面容被衬得一片惨白。穆飞羿一进来，不知是怀着何种心情，更是进气没有出气多。
潘仁仙瞧见，便匍匐过去，为他推捏经脉。熊不礼熊大人也不甘于后，膝行到背后为之输入真气。
皇帝在两相加持下，脸色活泛了些，等到穆飞羿跪在他面前口称“父皇”竟然能够坐起来了，只是说话还不太利索。
“六王爷。”胡公公带了哭腔道，“皇上服用了雀宫里的丹药，有些不太舒坦，您见多识广，快来看看。”
穆飞羿与皇帝对视了一眼，皇帝自从上次被穆飞羿救了一次命之后，对他忌惮仍存，但提防少了许多，虚弱地伸出手臂来示意他可上前诊脉。
穆飞羿口中道着：“有钦天监诸位高人在，儿臣不敢班门弄斧。”竟没有伸手过去。
熊不礼很是讪然，潘仁仙阴沉着脸。胡公公便只好又解释道：“熊主理潘天师和长老们都看过了，莫衷一是。六王爷您修为高深，必有您的见解。”
穆飞羿这才搭脉过去，不多时皱了眉头，“丹药药性虎狼，父皇为何未找试药之人？”
胡公公没敢言语，其余人也噤了声，一时周遭陷入尴尬的沉默。
皇帝深吸了口气，艰难接话道：“你有所不知，此药极其珍稀，乃千年之前我大夏朝开国之君太祖皇帝遗留下的。有缘者方能得之，圣书有言，吃了或可羽化成仙，即便不成，长生不老百病不生是一定的了。太祖皇帝便是服用了此类丹药才位列仙班的。”
“圣书？”穆飞羿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也像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老祖宗竟然去做了神仙，“太祖皇帝位列仙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