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清道夫的注视下，宋婳缓缓后退，同时掏出了一条纯白色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擦着手。
那淡定又狠辣的模样，让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赵怀玉也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他看着已经完全失去气息的宁娇，厌恶地摆了摆手，道：“扔到乱葬岗去。”
宋婳擦手的动作一顿。
“烧了吧。”
赵怀玉下意识皱眉。
这是要挫骨扬灰？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心狠得多。
“她身体里累积的毒素太多，野狗吃了也得死，倒时候臭一片，污染土地。”
宋婳淡淡地给出了理由，然后瞥了赵怀玉一眼。
虽然她蒙着布帘，但是赵怀玉莫名地从她偏头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不屑。
她不屑于对一个死人做那些无聊的事情。
赵怀玉只是默了会儿，就沉声道：“烧了。”
宋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静静地擦拭着手上的痕迹。
忽然，一个水囊递到了她的面前。
宋婳看着水囊，又看了看手上黏糊糊的血迹，摊开手，任由赵怀玉往她的手上和帕子上冲水。
“第一次杀人？”
赵怀玉的声音平淡，仿佛没有了刚才突然的暴躁。
宋婳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幅度很小，但赵怀玉看到了。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得多。”
赵怀玉很惊讶，宋婳的表现比很多第一次杀人的人好得多。
就算是他，第一次杀人时，也吐了整整三天，才将那种反胃的情绪给缓和过来。
“我见过很多尸体。”
宋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
“他们是冰冷的，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反抗，没有呼吸，仿佛一个物件。”
“我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是很害怕的，但是随着见过的尸体越来越多，我不害怕了，在我眼里，他们确实好像一个物件一样。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我知道他们之前全是活生生的人，知道他们曾经有喜怒哀乐，所以我也没办法把他们真的当物件去看待。”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为什么要接触这些东西，我可不可以不接触？”
“但是我知道不可以。我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就这样，年复一年，我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将一个人的生命活生生地夺走。”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如此平静。”
赵怀玉忍不住皱眉，道：“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和我们所在的世界不一样？”
宋婳洗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看着白净净的手，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不一样的，因为那是我梦里的世界。”
赵怀玉：“……”
宋婳没有解释太多，她总不能真的将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告知赵怀玉吧。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一副脆弱的表情，不知不觉的就吐露了许多挤压在心里的话。
赵怀玉最终还是没有计较她戏耍自己的行为。
虽然宋婳口口声声说自己平静，可是他却看到，那一双莹白的手在刚才洗手的时候，全程都在轻微的颤抖。
只是除了他，无人注意到，包括宋婳她自己。
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怀玉此刻很想知道眼前的少女都经历过什么，她描述的那所谓梦里的世界，他不相信。
太真实了。
他不相信梦境会有那么真实的场景。
宋婳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把自己手绢拧干，就这么握在手里。
赵怀玉再次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再见一个人吧？”
宋婳头也不抬，道：“铁匠村的那个？”
当时宋婳和赵怀玉走得匆忙，后续都是赵怀玉的人在处理。
当时铁匠村的人已经死光了，只剩下控蛇的那个被抓了起来，关在水牢之中。
赵怀玉意外宋婳猜得到，但接下来，他更意外。
因为宋婳直接精准指出了那个人。
“就是刚才路过的时候，吃老鼠的那个吧？”
“你怎么知道的？”赵怀玉很好奇。
今天这个少女给他的惊喜太多了。
那天晚上控蛇的人不止一个，明面上是向冲，但实际上祠堂中还藏着一个。
赵怀玉很确定，宋婳并没有见过那个人。
宋婳目光落在水牢那边，道：“他的身上有蛇的习性。吃老鼠是一个，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些很细小的蛇鳞。”
“而且被长发遮住的脖子上，也有一条蛇的刺青。”
赵怀玉摇头，道：“这些不足以说明什么。”
宋婳似笑非笑，道：“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明他身份的话，那他身上和那两个大仙一样的味道，总能证明吧？”
“味道？”
赵怀玉下意识地皱眉，目光落在了宋婳的鼻子上。
即便隔着布帘，但宋婳就是感觉到了身旁男人的视线。
“我说过了，不是嗅觉的问题。这是我的能力，我能分辩一些人身上不同的味道，并且根据相同的味道，找到对方的同伴。”
“死而复生后的能力？”
赵怀玉猝不及防地提到了宋婳的重生，后者下意识皱眉。
大意了。
她忘了这里的人非常的敏锐，她的一点点异常就很容易被察觉到不对劲。
赵怀玉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宋婳。
身边的空气被突然浓厚的气息侵入，宋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她的身后就是旱牢外面的栅栏，她这一退，整个背就抵在了上面。
“你在害怕什么？”
赵怀玉话音刚落，下一秒，宋婳头上的斗笠就被他给拿掉了，露出了宋婳那一张黑白分明的脸。
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惶恐。
赵怀玉没有错过宋婳脸上的表情，他的双目锐利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要把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个答案来。
宋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赵怀玉，离我远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赵怀玉却不为所动，甚至还靠近了一些。
“你只要回答好我的问题，我自然会离开。”
宋婳顿时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赵怀玉长得很不错，这话在这个场景里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宋婳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一些油腻画面。
一时间，她只感觉到自己膝盖痒。
然后下一秒，她的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直接提膝，狠狠地往赵怀玉的要害之处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