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太后已然不悦,那嬷嬷伺候太后躺下,才默默退出去,转身便对回廊之下的一个小宫女轻声吩咐。
“你去看看,顾大人此时到哪里去了,若能追得上顾大人,记得替我给顾大人带句话。”
那小宫女乖巧的看着嬷嬷,嬷嬷轻声道。
“告诉大人,太后娘娘这些年来,对他心中自然有不满,叫顾大人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太后娘娘便只这么几个亲眷,难道还能忍心真的叫小姐出了什么事不成?”
那小宫女得了命令,立刻小心翼翼的跑了回去。
顾玉此时已走到前往皇帝寝殿路上,听了这话,他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皇帝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人前来相求,心中虽觉厌恶,暗笑一声,顾家人果真没什么血缘关系,可却也没再多说其他?
宋婳在牢中屈膝打坐,屏气凝神。
因口中含了药丹,再加上她多年炼制草药,身上早已有种浓重的药草气息,所以她身侧到闻不见那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只是忍不住也有些疲乏。
只因旁边的牢狱当中总是传来李秀春安慰儿子的声音,以及她那不懂事的儿子哭哭啼啼的动静,叫人忍不住心里厌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欲到了放饭的时间。
一人推着一辆早已被污垢裹满的木头小车,三四个大桶,和一碟子破了口的粗瓷大碗,每到一个门前,便舀了两碗乌七八糟的东西扔了进去。
有时候甚至连沾满泥土的手指头都浸在饭里,宋家人自然吃不惯这东西,只凑近了看一眼这东西,李秀春便捂住嘴,险些干呕出来。
更别说她那养尊处优的儿子和女儿了。
宋温蔷用手帕捂住脸颊,柔声细语的问。
“这位官差,能否请您给我们换些饭菜来?这些东西便是喂狗,狗都不吃的,我父亲身为二品大员,怎可用这东西?简直有辱斯文。”
听了这话,狱卒笑了笑,就着昏暗的灯火,目光在宋温蔷的身上打量一圈,满是不怀好意。
“你先头是做什么的?不重要了,可而今进了牢狱之中,你便是犯人,这位小姐,你吃的每一粒饭都是旁人不吃的,若想吃好的也成,不过就得付出点什么了,嘿嘿。”
他的笑声里也满是恶意,宋温蔷瞬间一愣,强忍羞恼和泪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没再说话。
待那人把伙食送到宋婳这边的时候,态度也同样不好,甚至朝里头看了一眼,更是恶言恶语。
“丑八怪,赶紧吃饭吧,这是在监狱里,比你狼狈的人多了去了,你就不必在这儿故弄玄虚了吧?”
宋婳对他的话,仿若未闻,未曾起身,也并未睁开眼看他一眼,
那人顿时起了几分火,偏偏他又没有监牢的钥匙,只能抡着勺子,隔着门怒骂。
“你装什么千金大小姐,谁还不知道你京城中最丑不过的一个人?瞧你做出这副模样来,真让人恶心,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有多出尘吧?”
听了他的话,宋婳慢慢悠悠的睁开眼。
见宋婳终于有了动作,他心头瞬间舒一口气。
监牢中便是如此,不管是曾经多么显赫的达官显贵,可而今落在他们这些人手中,便只能为他们所折辱,也让他们这些原本最为不耻的人下人开心点。
只看这人一眼,宋婳立即轻声道。
“你腿上有疾,伤在筋骨之上,我看你夫妻宫凹陷,可见你家日子过的不好,夫妻关系也不好,子女宫更是匮乏浅薄。”
“你原先应当有过子女,只可惜后来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彻底与你断开了,你眉眼间距过远,心高气傲且毫无能力,眉色浅淡,并截断为两段,可见你此人极度自私自利,性情颇为急躁,于此之事上,你也吃了不少亏,这条腿便是你交的学费。”
听了宋婳的话,刚刚还涨红了脸,抡着大勺要打人的人,瞬间愣住。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人将那碗饭重新拿过来,他又给宋婳正正好好的装了一碗,甚至恭敬的两个手捧着放进了监牢的那个放饭口里,颤着声音道。
“仙姑,小人给您放饭,小人给您磕头了,求您给小人指点一条明路吧。”
“小人年逾三十了,膝下却尚无一儿一女,内子体弱多病,一家至今仍在捡旁人的衣裳度日,求您搭救。”
宋婳看了一眼那饭菜,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人,摇了摇头。
“你的命格,我救不了,这是死局,无法可破。”
他立即惊讶失声,连连摇头。
“不,不可能,怎会无法可破?仙姑,你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的。”
“求仙姑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子。”
想到那碗饭,他又赶紧拖了回来,颤着声音道。
“仙姑放心,小人放完了饭,即刻出去置办一套席面,待到晚些时候,亲自给仙姑送过来。还请仙姑大慈大悲,相助于我。”
可宋婳在乎的并不是这一顿饭菜。
她只摇了摇头,轻声道。
“天不得事,风云攒动,地不得势,草木不生,人不得时,处处受挫,你命中也并非一帆风顺,日后应有续弦再娶之日,晚年命格也万分艰涩,这是你命里带来的,无人可破。”
那人瞬间慌了。
便是往年在街上遇到那些算命先生,也从没一个人如这位大小姐一般说的这样精准。
更何况这位大小姐也不要什么旁的东西,只需要一张席面,便能打发了,他当然不愿放弃,他连连讨好着问。
“仙姑,我保证,从此以后我一定专门叫我媳妇给你做些好吃的来,和这些人的都不一样,但求您救救我,为我指点迷津,也叫我不必那么艰涩,人生实苦,我已实在力不能及。”
宋婳叹一口气,看向他,目光深沉的回答,
“近牢狱者,十有九不全,你若能就此放弃这份活,寻个别的营生,届时自会少掉许多纠纷,家里却能完整,你可愿意?”
那人略一犹豫,半天没有出声。
宋婳笑了笑,人,果然如此,个个都有私心,不管是妻子儿女,都不及自己出人头地,不必仰人鼻息重要。
“你这事儿,我无能为力,只有一句劝告,你须得记住了。”
那人看向宋婳,宋婳轻声回答。
“因果,不修前因,自有果报,我言尽于此,还望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