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婳抿唇,道:“那天回去后我就发了高烧,吃了好几天的药,醒来的时候,脸上长了这黑斑,遇到你们的事情也彻底没了记忆,所以……”
向冲看着宋婳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但眼前的少女没有丝毫的慌乱,大胆的迎着他的探寻。
没有说谎。
所以她是真的失忆了。
想想也是,不过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经历过那么恐怖的事情,又能记住多少呢?
向冲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刚才的话说道:“那天以后,我父亲成了村长。”
不止是成了村长,他的父亲把老村长给囚禁了。
但是,这犯了众怒,村子里的人那么多,每个男人都渴望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和更长久的寿命。
这个村子是有名的长寿村,引来无数人的羡慕,作为村民,又怎么会舍得放弃。
总之人性这东西,在利益面前,向来丑陋。
向冲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父亲上任后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套麻袋挨打,就连他,也被村子里的小孩子孤立,欺凌也是常事。
小小年纪的向冲向父亲哭诉过几次以后,父亲脸上的精气神就慢慢的消退了。
后来,他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每个月十五,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一晚上,第二天带着一身腥臭味回来。
向冲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从一个守卫者变成了和那些人一样的恶魔,他悄悄地跟着父亲,一起去了祖坟,进了通道,再次踏入暗格溶洞。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父亲麻木地跟着众人一起分食黑蛟的血肉,而原本被囚禁的老村长,也被转移到了溶洞之中。
老村长出不去,但他每个月都能吃到黑蛟的肉,喝到它那充满灵力的血。
因此反而红光满面,精神头非常的好。
心中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得到了印证,小向冲看到了黑蛟麻木的眼神里还有杀意闪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比恶心。
他想结束这一切。
他不是见不得人吃蛇,他也不是圣父到认为肉弱强食的世界不能存在。
他恶心的是那些人性,恶心的是明明之前才告诉他不要沦为人性 奴隶的父亲转眼就屈服在这人性之下。
他也恶心自己。
恶心自己的血,恶心自己看到的一切,更恶心的是,他慢慢的,竟然也想参与进去。
但是黑蛟的血肉,已经被吃掉一半了。它的躯体,已经有一半只剩下了一条骨头,剩下的一半血肉勉强支撑着它活着。
而白蛇也到了年限,马上要渡劫了。
灵蛇渡劫,要么修为到了,要么就是年限到了。
百年小渡修灵骨,千年大渡化金龙,它已经到了千年大限,哪怕溶洞关着,它也不得不渡这个劫。
但是这么几百年关下来,它体内的灵力早已经被耗得七七八八,这一次渡劫,必死。
灵蛇不会开口,这一切都是向冲几年前做梦梦到的。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就是知道,这是白蛇给他托的梦。
梦里,白色告诉向冲,它不想成龙了,它只想在最后的日子,复仇。
向冲答应了,然后,他努力的表现自己,终于争取到了村子里的信任,他可以每个月一起进入溶洞了。这几年里,他除了每个月十五会和别人一起进来以外,其余时候,也会偷偷摸摸地进来。
村里那些人都知道,但是他们不在乎。
因为除了每个月十五,这两条灵蛇因为老祖宗下了禁制的缘故,会因为吃祭品而虚弱无力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凶猛异常的,谁要敢偷偷摸摸的去,死了也是活该。
殊不知,他们忽视的,是一头饿狼。
向冲偷偷地找了工具,得益于之前救走小宋婳结下的善缘,他没有被两条灵蛇攻击,他可以自由出入它们的活动范围,为它们磨铁链。
一年又一年,他害怕被发现,磨得小心翼翼,每次磨完还要细心地做伪装,生怕这些人发现异常。
毕竟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正儿八经的铁匠,只要细心点观察,自然能发现。
好在,他们只看中黑蛟的血肉,没人关心那几百年的链条。
但向冲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每个月的狂欢里去,每一次他都在场,他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看得众人发怵,看得众人想要灭口。
可他的父亲,现任村长战力依然在,他的武力威慑将他保了下来。
杀不得,又不想他出去报官暴露这一切,所以,他们选择让他和铁匠村捆绑在了一起。
于是,他不得不成亲,不得不娶了某个族老的女儿。
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没在洞房,而是终于磨断了那两条粗壮的铁链,帮助它们挣脱了这三百年的束缚。
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偷偷摸摸地做到这个地步,如何允许有人破坏,所以当知道有人调配出驱蛇水以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杀人。
他要为了小白的复仇扫清阻碍。
向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却被反抓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两条灵蛇被拦在了祠堂前。
听完向冲神神叨叨的故事,宋婳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
“那个被困在溶洞里的老村长呢?”
向冲一愣,脸上的狂乱还没散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道:“我要救小白,他看着,怎么合适呢?”
“所以你杀了他?”
向冲癫狂低笑,道:“我没杀他,他好歹也是我的爷爷。我只不过,把拴住他的铁链,换了个地方绑起来而已。“
只不过是刚刚好,绑缚在了黑蛟的附近。
然后他就看了一场好戏,他看到老村长歇斯底里的咒骂他,看到他被吓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看到他大小便失 禁,看到他被黑蛟咬碎吐掉。
黑蛟甚至都不稀得吃他。
然后向冲走了过去,当着黑蛟的面,挖了个坑,埋了他的碎尸。
随着向冲声情并茂的讲述,一群人顿觉毛骨悚然,一阵阵阴风不停地吹来,吹得他们鸡皮疙瘩不停地冒。
宋婳也皱着眉,她看着向冲的表演,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很不合理,非常的不合理。
向冲再怎么同情两条灵蛇,也不应该完全憎恶整个村子,甚至是整个天下的人。
他压根不在意天下会不会乱,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