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林姝言和乔思豫离开了医院。
即使医生建议她刚刚做完肌腱缝合手术,应该再留院多观察几天,她还是执意要走。
出了医院大门,林姝言忽而想起,她的手机和外套落在了昨天那栋别墅里。她记不清具体的地址,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路名。乔思豫便开了导航,驾车往那条路去。
沿着那条路慢吞吞地开了快十分钟,林姝言才终于辨出了昨天的那栋别墅。
思豫下了车,走到门前,尝试性地推了下大门。没想到,门竟然开了。
两个人好奇地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进屋了。
一片死寂的房子,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透一点儿光,仿佛白昼跟屋里的世界完全无关。
乔思豫紧紧地牵着林姝言,跟她一起上了四楼。
“那儿。”还在楼梯口时,林姝言就伸手往前一指。她认得,那就是昨天她去的那间房。
思豫应了一声,便往那间房走。
或许是这屋子压抑的氛围作祟,他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房门虚掩着,轻轻一碰,就开了。
那猩红的血流早已干涸,斑驳地布在面前的瓷砖地上,竟透着一种静穆而凄清的、破碎般的美感。
玻璃碎片也失去了昨晚的灿烂,就像一片片了无生机的虫子躯壳,蜷缩在地面上,泛着寂寞又寡淡的色彩。
“是他划了你的手腕吗?”看见这狼藉的地面,乔思豫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可能发生的故事。那令人心痛的窒息感犹如一只大手,又掐住了他的喉。
沉默了下,林姝言轻轻地开口道,“我自己划的。”
乔思豫忙低头看她,拧紧了眉头。
林姝言没注意他,只是走上前去,拿起床上的风衣,开始自顾自地穿起来。
穿好衣服,她又忙着在房间里寻觅着手机。
在窗边小沙发的坐垫缝里,她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乔思豫站在她身后,始终没说话。在注视了她片刻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从背后将她揽入了怀里。
“怎么了呀。”林姝言正专注地看手机上的消息。感受到他的动作时,她不由得笑了笑,偏头来看他。
“没事。”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轻轻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只是觉得你好笨哦。”
“喂!”林姝言忙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来,面对着他,嚷了起来。
“好啦好啦。”乔思豫牵过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我是说,你那样理智的一个人,一遇到跟我有关的事,就变得很笨。”
林姝言笑了笑,只轻轻地道,“我们回去啦。”
“嗯。”思豫点点头。
正当他们走出房间、往楼梯口走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严厉的质问,“你们是谁?”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
身后说话的那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睡眼惺忪,好像刚刚才醒。
林姝言认得出,这个男子昨晚在场。
对方也认出她来了,有些迟疑,“是你?你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林姝言动了动嘴,“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子。”
“你自己的房子,还甘愿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烟酒嫖赌样样都玩,不嫌脏?”林姝言讽刺道。
“我的房子,我爱怎么玩,怎么玩。”男子冷笑了下,“姑娘,我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谁。你还是趁早找地方治病,多活几年吧。”
“治病?”乔思豫皱眉。
男子瞥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便笑了,“她是你女朋友吧,你女朋友有艾滋,你不知道?”
乔思豫看了他一眼,目光忽而变得凶狠而锐利。
下一瞬,在林姝言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乔思豫便松开了手,上前一步,重重地甩了那个男子一巴掌。
“啪”的一声,利落又清脆,就像是抽了这沉重的空气一鞭子。
男子趔趄了下,摔倒在地,嘴角顿时溢出血来。
“思豫!”林姝言轻呼了声,忙上前去拉住思豫,“我们走吧,不要管他。”
男子抬头看了乔思豫一眼,往地上重重地“呸”了一口,便迅速地爬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生气,只是倚着墙,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怎么?我侮辱她了吗?你知道你女朋友,昨天当着我们几个男人的面,都脱衣服了吗?”
林姝言沉默。
乔思豫才不理会他说什么。他甩开林姝言的手,走上前,揪住那男子的睡衣领子,将他紧紧地抵在墙上。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比他矮一截的男子,一字一顿道,“你最好把嘴给我管住。”
“管住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不信,你去问问你自己的女人。”
说着,他向林姝言挑了一下嘴角。
还未等林姝言开口,乔思豫就松开了那个男子的衣领。紧接着,他的拳头便紧锣密鼓地落在那男子的腹部上。每一拳都又急又重。
那个男子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了。
林姝言赶紧上去拉住乔思豫,着急地喊着,“别,别打了。”
乔思豫根本不听,仍然像发了狂一样在捶打着那个男子。
男子已经脸色发白,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唇边渗出。
“思豫,我求你,我求你别打了。”林姝言见拉不住他,只能激动地大喊,几乎要急出了哭腔,声音嘶哑,“倩妮承受过的苦,我不想再承受了,我求求你了。”
乔思豫如梦初醒,终于停下了动作。
男子沿着墙滑了下来,倒在了地上。他仍然有意识,像一滩烂泥一样歪歪扭扭地倒在墙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乔思豫根本不看他,只是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林姝言。
他的胸口因用了劲还在微微起伏着。但他竭力稳住呼吸,轻声地道,“我不会让你吃那样的苦的,我不会的。”
还未从那着急中缓过神来的林姝言,埋在他肩头上,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
乔思豫在这时一低头,却发现林姝言那戴着支具的手腕,竟在渗血。
必是刚才拉他的时候,她扯到了伤口。
他连忙捧起她的手腕来,另一只手去口袋里摸手机,“我马上叫救护车。”
“嗯,赶紧把他送医院。”林姝言马上道。
“再不把我送医院,你就要坐牢了。”墙边的男子捂着肚子,奄奄一息道。
“谁他妈管你?”乔思豫回头呵斥了一声,又转向林姝言轻轻地道,“你手腕出血了。”
林姝言低头一看,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又道,“我不要紧,他伤得重。”
乔思豫已经拨了120。
在把手机放到耳边之前,他又轻轻地道,“你最重要。只有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