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尘端着酒，和乔思豫、林姝言他们坐到了一起。
正聊着天，卢颖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小皮裙，披着一件短款的豹纹外套，脚下是一双红色的漆皮高跟鞋，蓬松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明艳又潇洒。
杨亦尘最先发现了她。思忖了下，他扬起了手，向她打招呼。
“亦尘！”卢颖看见他，十分欢喜，马上扬声喊他的名字。
随即，她的目光落到了他身旁的乔思豫和林姝言身上。
她马上瞪大了眼，显得很意外的样子，快步走过来，“你们俩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回盛州了吗？”
“今天特意回来的。”林姝言笑了笑，起身拉她坐下来，“回来见江明烨。”
“你也知道了？”卢颖好奇地抬起眼睛。
林姝言抿着嘴，颇为无奈地笑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刚进看守所那会儿，我托我一个朋友帮忙，才能破例去看他。可是呢，他根本就懒得搭理我。他只嘱咐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卢颖牵强地扯了下嘴角，“他只惦记你一个人。”
林姝言没说话了。
“好啦！不说这些了！我本来想一个人来SOUL找点乐子，既然碰到你们了，那就一起玩！”卢颖欢快地说着，一把揽住了林姝言的肩膀。
林姝言笑了，马上点头。
然而，她又立刻想起，自己来上海，都没有联系周千扬。于是，她拿出手机来，一边翻微信联系人，一边向他们道，“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我叫他一起过来好不好？”
“当然好呀！马上叫。”卢颖不假思索地应。
乔思豫反应很快，“你要叫千扬哥吗？”
“嗯。”林姝言说着，就给周千扬拨了个微信语音。
周千扬听说她在上海，欣然接受了邀请。
十五分钟后，周千扬到了SOUL酒吧。而杨亦尘觉得累了，在周千扬来之前就先走了。
一向热情又开朗的卢颖，在周千扬面前，居然变得沉稳起来。她微笑着和周千扬打了声招呼，说了句“久仰大名”。
林姝言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卢颖。”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周千扬含笑道。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你应该知道跟我有关的人。”卢颖笑了笑，“我是江明烨的前妻。”
“哦？”周千扬微笑的脸上闪过一分恍然大悟似的惊异，“原来是这样。”
“是啊。”卢颖漫应了声，含笑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江明烨的事情，这些天在上海可闹得沸沸扬扬。”周千扬笑了笑。
“五爷的事情，一向都引人注意。”卢颖像是有意在讽刺似的，“不过，他也没多少引人注意的时候了。”
周千扬笑了下，没说话。
他知道，江明烨逃不开死刑了。
周千扬觉得江明烨活该。但顾及到林姝言的感情，他没这样说。
但卢颖没这么客气。她马上冷笑道，“这是报应。”
“看来，你挺恨你这个前夫的。”周千扬静静地望着她道。
“何止是恨呢。”卢颖笑道，“我就想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多亏了林姝言小姐，要不然，还不知道他能逍遥法外多久呢。”
林姝言本想笑一笑，就让这件事过去了。可她还是没忍住辩驳道，“我觉得，他骨子里还是个好人。不然，凭他的手段，只要他不想坐牢，他完全可以把杨皓东的事，掩埋过去，更不至于将过去所有的罪行全盘托出。”
“什么好人，他就是个情种罢了。只不过他没遇到那个让他痴情的人。这种人最可怕最决绝了。一旦遇到了那个人，他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林姝言知道卢颖指的是她。沉默了下，她又道，“他没那么喜欢我。我只是他的一个执念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我对他的判断，不会错。”卢颖说着，随意摆了摆手，端起了桌上的杯子，伸向周千扬，“不说啦。我们喝酒。第一次见面的朋友，我敬你一杯。”
“谢谢。”周千扬说着，也端起杯子来，与她轻快地碰杯，“我先干为敬了。”
随后，他将酒一饮而尽。
“周总真是爽快人。”卢颖干了杯中酒之后，又转向林姝言笑道，“姝言，你是怎么认识周总的？”
“他以前是我的上司呢。我们一起经营电竞俱乐部。他是老板，我是教练。”
“那周总现在还在开俱乐部吗？”卢颖又道。
“现在不做啦。只投资一些游戏项目。”周千扬回答道。
“怎么不做了？电竞现在可是新兴产业，成绩好的话，奖金、广告收入、卖周边能赚不少钱呢。”
“之前那几年，是赚了不少。不过，我还是对这个圈子失望了，不想再继续了。”周千扬苦笑了下，和林姝言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交换了万语千言。
“怎么了？”卢颖忙问。
“我和姝言，和思豫，都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电竞圈子。可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注定不干净。传统体育竞技是这样，电子竞技也是这样。有太多事情，能够打磨掉一颗想拿冠军的纯粹的心。”周千扬笑了笑，仿佛在自嘲似的，“是我们太挑剔、太洁癖啦。人间哪有那样的净土。”
卢颖笑了，“我猜，周总最开始想做电竞行业，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开辟一块这样的净土吧。在工作之余，还有一片地方，没有污秽，没有龌龊，能尽情感受奋斗的全部意义。”
“是这样的。哪怕现实告诉我不是这样，我还是抱有天真的幻想。”
“没事。”卢颖说着，伸手拿过酒瓶来，给他们两个人的杯子都倒上了酒，“我能理解的。”
周千扬笑了笑，举起杯子来，和卢颖的酒杯轻轻相碰。
卢颖喝下这一杯酒后，又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回电竞圈试一试。你和姝言，和思豫，都应该再回来试一试。”
“为什么。”
话是周千扬问的，但是三双疑惑的眼睛，几乎同时聚焦在了她身上。
“我也不知道。”卢颖撑着额头，想了一想，“你们现在对这个圈子，已经有了一个不高的预期。以后发生什么事，大概都不会跌破这种预期。而且，在本就不够干净的地方，做干净的事、画一片干净的土地，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还可以踩着那些不干净的手，拿一个干干净净的冠军。这应该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林姝言和周千扬相视一笑。
“是很有成就感。”周千扬说。
“你想要回去了吗？”林姝言笑道。
“我不知道……我总想歇一阵子。”周千扬思忖着道。
“那等你们歇够了，就来找我。”卢颖笑了。
“找你？”千扬好奇道。
卢颖故作神秘地笑了下，打开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了周千扬。
她是用右手拿给他的。他却是双手接过来。
那名片上简短的一行字，让一向从容不迫的周千扬，微微瞪大了眼。
“原来，你是那个卢盈盈。”周千扬迅速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偏头笑了笑，仿佛在惊诧之余，感受到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欣慰。
“卢盈盈？”一旁的林姝言没有看见名片，但是她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蹙了下眉头。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周千扬把名片递给她看。
林姝言扫了一眼，倍感惊奇，连忙抬起了眼睛，看着卢颖。
她虽然已经离开了电竞圈，但是对于电竞圈的动态，还是略知一二。前些日子，她听说联赛联盟主席已换了人，换成了一位姓卢的女士。
她没有想到，这位卢女士，就是面前的卢颖。
“你是卢盈盈？”林姝言诧异。
“是我。”卢颖含笑点头。
“所以你骗了我呀。你根本就不叫卢颖。”林姝言笑着道。
“卢颖是我以前的名字，用习惯了。所以跟我熟悉的人，都叫我卢颖。只有那些跟我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才叫我卢盈盈。”
“这么一说，你早就知道周千扬，和他的REC了？”林姝言又问。
“不。我之前一直是在负责另外一款射击游戏的电竞比赛。对于你们这款MOBA游戏，我真不熟。只是原来那个主席可能涉嫌犯罪，我这才被赶鸭子上架了。”卢颖静静地解释道。
“涉嫌犯罪？”林姝言疑惑，望向周千扬，“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我只听说他辞职了，没听说是为什么。”
卢颖压低声音道，“你们别外传，听说涉嫌嫖娼。”
“噢。”林姝言漫应了一声。
“所以！”卢颖用杯子敲了两下桌面，“回归正题，如果你们回来，我代表全联盟，郑重地欢迎你们。”
“谢谢你。”周千扬微笑道，“不过，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那我可做不到。我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卢颖轻轻笑了笑，“我控制不了其他人，控制不了观众，控制不了舆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有我在的联赛，绝对不会不干净。”
“我相信。”周千扬点头，目光认真而笃定。
卢颖笑了。她端起又倒满酒的杯子，向他们伸出手。
周千扬、林姝言、乔思豫飞快地拿起杯子来。
四个人的杯子，轻快地碰在了一起。
酒杯相碰的声音，又轻又脆，在喧闹的酒吧里，宛如一滴水滴入了汪洋大海，悄无声息。
但是，它却在四个人的心里，久久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