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妮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经过。
她现在在伦敦打两份工，白天在一家中文培训机构里做助教，晚上去一家餐厅做服务生。嘉洛则在做游戏陪玩和代练。
有时候，她遇到客人骚扰，说一些轻浮的嬉笑话，只是笑一笑，没放心上。但是昨晚，嘉洛来接她下班。嘉洛英语不好，听不太懂客人说了什么。但他偶尔听见几个龌龊的词，又瞥见客人嬉皮笑脸的神情，就明白了个大概。结果，他跟客人闹了矛盾，不仅把客人打住院了，还把店砸了个精光。
“嘉洛怎么这样冲动呢。”林姝言不由得叹了声气。
“他就是这样，他总是这样。”倩妮也急，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也不想想他到底是为什么来英国的。他以为他是为我好，可是我根本不想要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好。每一次，他都会给我添更大的麻烦。我知道这不是他本意，他的本意只是想保护我……”
倩妮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说不下去了。
林姝言沉默了下。
她不由得想起了思豫。在那一瞬，林姝言意识到，她需要的，不是黎嘉洛这样冲动而冒险的爱，也不是江明烨那样偏执又决绝的爱。
她需要的，只是思豫。他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从来不会用她不愿承受的方式，表达他的喜欢。
倩妮又道，“姝言姐，我后悔了。我不想要他这样爱我了。”
姝言回过了神，“倩妮，你要跟他分手吗。”
“我不知道……”倩妮怔怔地答，“我也不忍心。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可以理智一点。为什么他不能听我的，为什么他不能让我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呢……”
“倩妮，还是那句话。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做让你自己开心的决定。不管他为你做了什么，那不是你要求他做的，明白吗？”
“我也知道。可这样……会不会太冷血了。”
“这不是冷血。只是你发现了，你需要的感情，不是他能给你的感情。你有很多的方式可以偿还他的恩情。成为他的恋人不是唯一的方式。”
“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你，姝言姐。”倩妮轻轻地道。
“嗯。”姝言说着，又托付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昨天一晚上，林姝言都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现在放下了手机，她觉得困了，便扯过边上的毯子，歪歪斜斜地倒在沙发上，合上了眼。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被思豫抱回卧室里、盖上了被子，也没意识到思豫什么时候出了门。
下午三点，思豫准时在一间咖啡厅里和江明烨见了面。
江明烨已经先坐在了桌边，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敞着拉链，露出里面柔软而细腻的深灰色针织衫。他的头发没上发胶，蓬松的刘海散在额前，透着懒散而洒脱的劲。
他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向后支在沙发靠背上，偏头看着进门的乔思豫笑，“小乔弟弟啊，又是为了姝言的事吧？”
“别这样叫我。”乔思豫坐了下来，向走来的服务生随口点了一杯热美式。
服务生走后，乔思豫又开口，“你跟警方说了什么？”
“就说是我捅了杨皓东，为我的朋友林姝言打抱不平。”
“你为什么还要管林姝言的事情。”乔思豫冷冷道。
“我控制不住。”江明烨摇摇头笑，“哪怕在我知道你们俩才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之后，我还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乔思豫皱眉，“姝言是我的女朋友，我很感谢你为她做的一切。你需要怎么报答，你只要开口，我一定尽力做到。”
“为什么是你尽力做到？姝言不可以吗？”江明烨故意懒洋洋地问道。
乔思豫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平静的目光像是在斥责他的明知故问。
“行了行了。”江明烨摆摆手，“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为姝言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乔思豫不由得拧住了眉头，仿佛不相信他的话。
“我是说真的。能保全她平安幸福，我就满足了，我真的不需要什么。”
“为什么？”思豫疑惑地道。
“可能就是……”江明烨垂下眼想了一想，又迅速地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看着思豫轻快地笑了笑，“满足一点儿心里的遗憾吧。如果我早十几年认识林姝言，我或许不会走上现在的路，不会背上这么多罪行。”
“别胡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乔思豫不由得嘲讽道。
“随你怎么说。但是我真是这样想的。姝言是你的女朋友，你应该了解她。她肯定从小都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孩子。我呢，中学时候，就跟个混混一样，逃课喝酒打架赌博。我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我早点儿认识她，我会努力成为她那个世界的人，我有足够的决心改变我自己。只是现在。”江明烨笑着摇了下头，“一切都晚了。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法走近她了。”
“你也是挺可怜的。”乔思豫忽而道，神色认真起来。
“我知道。”江明烨点头，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咖啡，“我根本没有动力改变我自己，浑浑噩噩地就走到了现在。然后，想回也回不去了。”
乔思豫应了一声，沉默了。
江明烨也没有继续说话。
片刻之后，乔思豫又道，“答应我好吗？不要再联系姝言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或者你什么时候记起来，想要我们报答你，你就联系我，好不好？”
“不会的。”江明烨笑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联系你们。从此以后，我们没有瓜葛。我不认识什么林姝言，你们也不认识什么江明烨。”
乔思豫望着他，沉着声认真地道，“谢谢你。”
江明烨笑了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