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最后一封信
朱寒溪2021-07-31 09:183,042

  事情是从蒋水凉回娘家二十天后开始起变化的。

  河间王并没有让任何“陪”蒋水凉回去,甚至都没让隋波安排人在蒋水凉家附近监视。

  他只是每天给蒋水凉写信。

  从河间王府到弓高县,快马官道,三四个时辰信就会送到。有时候,蒋水凉一天能收到河间王三四封信。

  信里既不回忆过去,也不畅想未来,只是聊每天的生活琐事。

  看着这些信,蒋水凉觉得,河间王真是把自己吃得透透的。过去的事情与她无关,未来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好,只有当下这些才属于她。

  蒋水凉虽不排斥与河间王通信,但在回府的事情上并不松口。

  虽然她人在娘家住,心往王府飞,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收拾东西回去,但理智却将她紧紧地捆住,不停的告诉她,重蹈覆辙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在理智与感情的来回拉扯中,蒋水凉出现了相思病的早期症状——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都要哭一场。

  就这么拉扯了二十天,蒋水凉眼见就要一败涂地,收拾包袱回去时,河间王来信说自己要回京城一趟。

  原来是宫女私奔的事情产生了蝴蝶效应。

  太后觉得丢脸面子,不好与别人倾诉,只能自己生闷气。连气了几日,把自己给气病了。

  皇上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这病既然是因河间王而起,那他就对症下药,下旨宣河间王进京侍疾。

  河间王得知母亲病了,也顾不上其他,立刻收拾行装前往京城。

  河间王这么一走,蒋水凉的相思病不药自愈。

  蒋水凉觉得以太后的年纪和南夏的医疗水平,河间王这次侍疾,至少要在京城住上半年。既然她注定要在娘家住上半年,那这半年总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让家人担心。

  想通了的蒋水凉,擦干眼泪,开始搞事业。

  蒋家在弓高县虽然有些产业,但在蒋水凉看来都过于零碎,她想利用这个时间把蒋氏杂货铺打造成品牌,并与蒋汤热的哭丧事业联动起来。

  河间王到了京城后,与蒋水凉的通信就从一天两三封,变成了一月两三封。

  虽然信的内容依旧是日常琐事,但蒋水凉却从这些琐事中窥探到了河间王平静的京城生活下的波涛。

  太后已年逾六十,身体本就在走下坡路,加之早年思虑过度,郁结之气早就盘踞在脏腑之间。这次因生气上的那点小火,成了燎原的星火,轰的一下把太后体内的所有问题一起点燃。

  太医断定,这将是一场长期的奋战。治好了,太后自是可以长命百岁。但以防万一,后事还是先准备好了,就当冲喜了嘛。

  皇上听完太医的汇报,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整整禁闭了三天。(兄弟两个的爱好真是十分一致。)

  理清了思路的皇上,第二天早朝后把河间王叫去私聊。

  私聊的内容主要围绕在太后的病情上。

  太后的治疗过程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而这场战斗皇上注定要缺席。因为随着太后的病倒,京城的权力平衡被打破。在新的平衡出现前,皇上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照顾太后身体,保障太后安全的重任,就要全压在河间王的肩上。从能力,到名分,河间王都是不二的人选。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这场权力洗牌中,皇上除了要让太子历练一番外,还要敲打一番中朝。

  而皇上选择敲打中朝的棍子,正是河间王。

  他要通过河间王进一步的限制中朝的权力,彻底压制住中朝的蠢蠢欲动。

  这样一来,河间王就要两头跑。一面照顾太后,一面参加政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真是苦不堪言。

  河间王忙,蒋水凉比河间王更忙。

  她整合产业打造品牌的想法,遭遇了除弟妹外的所有人反对。弟妹不反对,也并不是因为赞同蒋水凉的说法,而是知道家里的根基是蒋水凉打下的,她要是说太多,难免会遭人议论,说她容不下守寡的大姑子。

  蒋水凉知道,这件事若不能做出点成绩来,根本无法说出家里人。可在这种“强敌环绕,后援皆无”的情况下,她束手束脚地,想要做出点成绩来也是难如登天。

  就这样,信变成了一个月一封,两个月一封。

  最后,蒋水凉在收到河间王的婚讯之前,她与河间王已经有三个月不曾联系过了。

  河间王在信中告诉蒋水凉,他即将迎娶九卿之首,太常卿汤成文的孙女,京城第一才女汤晓丹为河间王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句解释。

  蒋水凉反反复复的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觉得手里这张薄薄的纸重如千斤,这婚讯来得太突然了。但转念一想,却也不是十分突然,毕竟她与河间王已经有一年半未曾见面了。

  蒋水凉几乎忘了,在高速行进的现代社会中,五百多天就是沧海桑田。

  在那些耳熟能详的宫斗小说中,五百多天也足够一个小反派,进行完她全部的表演。在河间王的故事里,五百多天也足够他忘记年少时的爱恋。

  蒋水凉觉得,原来到最后,她在河间王的故事里,只能算是一场历练。

  好在,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故事。

  这五百多天里,蒋水凉的生活也起了很大的变化。

  在河间王回京后的第二个月,宋月也来到了弓高县。并在弓高县生下了她的长女。

  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小何也来了。

  三个月前,小何去江南赴任。宋月没有同去,因为她又怀孕了。

  小何走之前,宋月抬了个伶俐能干的小丫头进门,给小何做妾,让小丫头陪小何一同去了江南。

  蒋水凉无法理解宋月的做法,即使她要向世俗妥协,也不该选这么一个机灵人放在小何身边。聪明的脑子,总会催生出僭越之心。时间久了,这小丫头难免会产生鸠占鹊巢的妄念。

  蒋汤热却觉得宋月是个聪明人。

  江南的好风景,足以击碎青梅竹马的爱情。与其惴惴不安的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有如此机灵的小丫头在身边,哪个扑上来的莺莺燕燕都会被啄掉半身的毛。等她们斗得丑态百出,宋月再出手把焦头烂额的小何救出来,上演一场夫妻双双把家还就好。

  蒋水凉觉得弟弟说得在理,但从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不过既然宋月这个当事人,觉得没问题,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因为她打造品牌的计划初显成效,之前阻拦她的家人们,纷纷高举拥护的大旗,等待着她的进一步指示。

  这五百多天里,蒋水凉折腾这么一通,虽没挣到多少钱,却干的风生水起。她趁着宋宜仲信都弓高两头跑的机会,把蒋氏杂货铺开到了信都县。

  接到这最后一封信时,蒋水凉正在擘画着宏伟蓝图。

  虽然她一鼓作气把蒋氏杂货铺开到了信都县,但她不打算借这阵东风全力扩张,而是打算稳扎稳打。先守住弓高信都两县这三间铺子,再以此为基础,在各乡村以直营或加盟的形式,开设一批规模小投资少的微型杂货铺,甚至是流动担子。

  在这期间,她会利用杂货铺的拓展,帮助蒋汤热达成成为弓高县殡葬业第一人的梦想。

  这些可期的未来,让蒋水凉从沮丧的深渊中透出一口气来。

  她把河间王最后的那一封信,同之前其他的信,一起放在小匣子里。再把小匣子锁好,连同那些有关爱的回忆一起,放入箱笼的最深处。

  她没有再给河间王回信。

  因为所有的话,无论是咒骂,还是祝愿,都是多余的。从此消失,才是最体面的做法。

  蒋水凉相信,只要有河间王在,河间王妃是绝不会来找她的麻烦。因为她清楚,河间王绝不是一个会脱粉回踩的人。

  在第三年开头,太后痊愈,中朝认怂,完成了侍疾与敲打任务的河间王,带着王妃离开京城,回到了河间国。

  大概是出于避嫌的心里,这次回国,河间王并没有走弓高县,而是绕路回的信都县。

  河间王回来后,蒋水凉的日子与之前并无不同。

  信都县与弓高县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改变,但对蒋水凉来说,两县之间像是隔着一道天堑。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句关于“河间王与王妃恩爱非常,王妃却一直没有身孕”的市井闲言碎语外,河间王府对于蒋水凉来说,就像是在另一个次元。

  虽然蒋水凉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要再与河间王府产生关联,但成为了两个孩子母亲的宋月却改变了想法。

  或许是见河间王与皇上重归于好,与太子叔侄尽欢,宋月觉得“皇太弟”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她打算借着年少时的那点情谊,与河间王府重新走动起来。

  蒋水凉虽然觉得,河间王与太子的关系,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但她并没有阻止宋月带着孩子去河间王府小住。

  因为她打算让现实替她来教育宋月。

  果然,本打算在河间王府住上一个冬天的宋月,只待了不到十天,便匆匆返回。

继续阅读:第104章 宋月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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