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晖失踪了。”河间王说道,“两个月前他称病,闭门谢客,从此就不见了踪影。”
“这可有点严重了。”蒋水凉有些好奇,“京城那么多人,是怎么查到他的呢?”
“是太子帮的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
“太子?你们俩……又和好了?还是说他想看你出丑?”
“废太子的出现,让我与太子的关系缓和了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过一段时间,太子会代表宗室来一趟河间国,处理汤晓丹的事情。”
“有这个必要吗?”蒋水凉觉得有点夸张。虽然对于宗室来说,汤晓丹红杏出墙杀人潜逃是件大事,但还远没到让一国储君出面处理的地步。
“婚事是我点的头,但人却是宗室选定的。汤晓丹与慕容晖的私情是在婚前就有的,所以他们必须负责。”河间王说道,
“至于太子,是他主动请缨来处理此事的。他想借此机会,在自己的婚事上,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太子还没结婚?他不是跟你一样大吗?”
“他克妻,接连克死了三任准太子妃。”河间王说完,竟然笑了一下。
蒋水凉觉得,讲亲戚的闲话,果然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既然太子要来处理这个烂摊子,那王爷就放宽心,把身子养好,才能为奶娘讨回公道。”蒋水凉边说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河间王。
“我没生病,只是难过。这段日子,我睡得够多了,应该要清醒一下了。”河间王顺势把头靠在蒋水凉的怀里,
“阿凉,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河间王这么一说,蒋水凉反而不知道要问什么好了。
她恨自己没有提前打个草稿,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弃了也有点可惜。
于是她假模假样地说了句:“我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并不知道要从何问起。因为我失忆后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我与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河间王说道。
“所以那些假的,都没说过是吗?”蒋水凉觉得还是先问与自己有关的吧,免得一会儿两人吵起来,让她错过了关键问题。
“嗯。”
“王爷有很多事情,不想我知道吗?”
“只有一件。就是你流产的事情。其他的,在我看来都有转圜的余地。”
“孩子真的不是王爷的?”
“不是。”
“可宋汐也很确定孩子不是他的。”蒋水凉说道,“宋汐在王爷手里,王爷如果不信,可以好好问问他。想他骨头再硬,也硬不过王爷的手段。”
“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河间王有些不想继续谈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蒋水凉却没有松口,“那晚的事情,我想起了一些。我虽然喝醉了,但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吻我。这人是谁?”
“真的不是我。我那晚确实想这么做,但我克制住了。”
“那……这件事上,王爷和宋汐总有一个在撒谎。”蒋水凉在心里已经放弃寻找这个答案了。这种迷雾重重的事情,怕是只有专业人员才能找到答案。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急在这一时,王爷明早再去问他也不迟。”河间王听完就要起身,蒋水凉按住了他,“我换一个问题吧。”
“好。”
“王爷为什么爱我?”蒋水凉终于问出这个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问题。
“我不知道。”河间王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感动于你对宋夕的真情,在你的身上寻找安全感。可分开这几年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在京城里,我独自面对了很多问题,解决了很多麻烦,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心理上,我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可我还是爱你。”
“嗯。”河间王的回答让蒋水凉有些恍惚,她有些不知道自己三年前的判断是否是对的。
“阿凉,你爱我吗?”
“爱。”
“现在还爱吗?”
“爱。”蒋水凉压抑着自己想要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可我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不是王爷造成的,是我的缘故。”
蒋水凉说的是穿越的事情,而河间王以为她说的是流产的事情:“我说过了,我不介意,孩子是谁的都没关系,只要你爱我,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王爷,你又何苦这样呢?你是天之骄子,不需要活得如此卑微。”蒋水凉不想跟河间王说实话,便只能顺着河间王的话来劝他。
“我算什么天之骄子。”之前已经慢慢消散的哀伤又凝聚起来,让河间王不自觉的将蒋水凉拥在怀中,汲取着温暖与平静。
“阿凉,你愿意听听我的过去吗?那些我想对你隐瞒一世的事情。”河间王问道。
“我在这儿。”蒋水凉将脸贴在了河间王的额头上。
“其实废后说的没错,我的出生就是污点。”河间王说道,“其实,热症并不是一种病。”
“那是什么?”蒋水凉问道。
“一种毒。”河间王说道,“其实,在生出皇上后没多久,太后就失宠了。太后与我父皇,十几年没有同床共枕过。后来太后借着奶娘夫君的事情,设计了父皇,才有了我。”
“太后怀上我,并非是想夺回父皇的宠爱,而是为了巩固哥哥的地位。”
“父皇看不清真相,觉得太后爱他至深,可太后的敌人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知道,无论我是男是女,只要成功的生出来,活下去,就能牵扯住父皇的爱。因为看起来,我应该是父皇最后的一个孩子了。在我之前,皇宫里已经五年没有生出孩子了,父皇召幸嫔妃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大多时间,他去宠妃那里,只是谈天吃饭。”
“为了阻止我出生,太后的敌人用尽手段,太后也百般防备。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太后最终还是让自己一手培养起的族妹摆了一道。这个故事太过久远复杂了,具体的故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个族妹是太后亲自选定接进宫来,培养起来,成为父皇的宠妃的。”
“太后是在生产的时候,遭遇的暗算,中了毒。”
“如果没有皇上,太后和我怕是都会殒命于当时。”
“虽说于礼法不合,可哥哥太担心母亲了,他算好了太后生产的日子,假借祈福的名义,提前进了宫。”
“出事的时候,皇上当机立断,让接生的太医把毒全引到我身上。”
“他做的对,太后是养于他成人的母亲,而我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没人能为了一团血肉,舍弃自己的母亲。”
“或许是天不亡我,在所有的绝望中,我还是活着出生了。活过了满月,活过了百天,活到了仙药的出现。”
“仙药,其实就是解药。用20年的时间,一点点拔除那些浸入我骨髓的毒。”
“可不知道这一切的父皇,却把我当成了天赐之子。对我宠爱有加。”
“父皇对我的宠爱,是哥哥成功继位的基石,却是我的催命符。我在那深不见底的后宫中,一天天的煎熬,熬到疼爱我的父亲去世,熬到我的哥哥登上皇位。”
“父皇对我的爱是真的,那么温暖,那么可靠,可他病逝的时候,我却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丝欣喜。”
“我知道,只这一份欣喜,就让我不配为人了。可我还是用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些如履薄冰的回忆,为自己开脱。”
“其实都是假的。因为我知道,我与母亲、哥哥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离开他们,注定无法独活。所以我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接受了离开京城来到河间国的使命。”
“我来这里,除了躲开京城的血腥,让母亲能全力辅佐哥哥外,更负有震慑北方的使命。虽然我只是个孩子,但只要有我在,哥哥就永远有外援。”
“河间国里那些超出仪制的军备,看起来是皇上与太后对我的恩宠,实际上是用来震慑不轨之徒的。让人知道,皇上有这么一把利刃在手。就算有人困住京城,我这只勤王之师须臾就能赶到。”
“还有何刺史,他来冀州并非是为了制衡我、照顾我,而是要与我联手,成为拱卫京城的北方防线。”
“京城寄希望于我,却又忌惮于我。所以府里才会有那些来自各方的密探。”
“可惜,他们找错人了。真正做大的并非是我,而是何家。太后在,何家当然不会有事,可一旦皇上归天,太子继位,何家怕是要被勒住脖子了。”
“不知道那时,太子会怎么对我。毕竟我也曾妄想过他的位置。”
“或许他会留我一条命,让我铲除何家,亲手斩断自己外祖一脉,从此只能依附于他。就像是我只能依附于皇上一样。做皇上的马前卒,把滔天的罪过都揽于一身。”
“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会与我重归于好吗?”
“废太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知道了我的弱点。”
“我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