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证明!”一直在场边默默维持秩序的衙差中,一个浓眉大眼身材略微发福的衙差站了出来。
“你是何人?”河间王问道。
“回王爷话,小人姓郭,在县衙里当差。”郭衙差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回话。
“你说,你能证明什么?”
“我能证明,县令老爷给白小姐下了毒。”郭衙差说道。
“姓郭的,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切词诬陷于我?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翟清林觉得郭衙差不可能知道下毒的事情。这事他没经任何人的手,且郭衙差也不是他的心腹之人,平日只做些杂活,不论是买药,还是补刀,他都没有参与的资格。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先给郭衙差扣一顶受人指使诬陷主官的帽子。
“无人指使我,我也没有撒谎。我今天站出来在全县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只因为我也有个女儿,我不想有朝一日也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祭品。”郭衙差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原是为了一己私利。”翟清林虽是腹背受敌,但还是能从郭衙差的话中找出破绽来反驳。
“郭衙差的女儿,以后会变成母亲。县里千千万万个女孩,就是千千万万个母亲。我朝以孝治天下,为了千万人的母亲站出来,怎么能说是私利呢?”河间王不想让翟清林把话题带偏,怼了他一句后,立刻问向郭衙差,
“还请郭壮士,把真相告诉大家。”
“真相就是,翟县令为了保证白小姐必死,提前给白小姐灌了毒酒。”郭衙差说道。
“仅凭你一人之言,空口无凭之下就想给我定罪吗?”翟清林咬死了不承认。
“我也是衙门里的人,我敢出来指正县令老爷,自然是有证据的。”说着,郭衙差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青花的酒杯。他把酒杯举起来,大声说道,
“这就是装毒酒的酒杯。这酒杯是衙门专用的,底下印有标记。”
“你就是衙门的人,从衙门里随便偷出来个杯子,还不容易?用这样一个,谁都能拿到的东西当物证来指证我,未免太过可笑。你这么做,是把王爷,把信都百姓都当成了傻子吗?”翟清林觉得郭衙差实在不够高明,所说之话处处都是漏洞,根本不堪一击。
“除了物证,我还有人证。要是大家伙不信,大可以请白小姐出来,让白小姐看看,她来之前,有没有用这个杯子喝酒。”郭衙差并不慌张。
“那就请白小姐出来认一认。”翟清林根本不怕,就算白小姐跟郭衙差串通一气,指认了杯子,他也有的是话来说。
“既然各执一词,那就请白小姐来一下吧。”河间王吩咐田学生,去把白小姐请过来。
也是白小姐从小挨打,练就了一副坚强的意志,换成别人,在扎手的河水中泡这么久,早就话都说不利索了。
但白小姐在妇人们的紧急救护下,擦干了身子,换好了衣服,灌了两碗辣得人发麻的姜汤后,已经可以自主行动了。
田学生虽然担心白小姐此时再去吹冷风,日后怕是要大病一场,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白小姐不出面,后面的计划就难以实行,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把白小姐请到台上去。
白小姐一出现,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引发了众人的同情。
想着,如果不是翟清林苦苦相逼,白小姐这么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好姑娘,怎么会遭此横祸。
是以,白小姐还没开口,便占了优势。
“本不该再劳动白小姐,但此间的公案还需白小姐的证言。”河间王说道。
“过来的路上,田学生已经把事情与民妇说了。”白小姐说道。
“那就请白小姐看一眼郭衙差手里的杯子。”
郭衙差小步跑过去,把杯子交给白小姐。
白小姐接过杯子,端详了一番后,说:“临来之前,我确实用这个杯子喝了杯酒。”
“翟县令,你还有何话可说?”要不是得扶着白小姐,田学生都要扑过去撕咬翟清林了。
“县衙内,一模一样的杯子,起码有几十个。白氏只能说是用这样的杯子喝过酒,而不能说用这个杯子喝过酒。”翟清林说道。
“我就是用这个杯子喝的。这杯子是个残品,内壁有两个黑色的小点,我记得很清楚。”白小姐说道。
对于白小姐的说法,翟清林早就准备好了反驳之词:“白氏,你刚才拿着杯子端详了半天,自然是把杯子的特征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点。这两个小黑点遇热之后会变成红色。”白小姐不徐不疾的说道。
“即使如此,那就验验吧。”河间王招呼人,拿来现成的热水倒入杯中,杯壁上的两个小黑点果然变成了红色。
“翟县令,你还有何话说!”田学生双眼喷火。
“就算是白氏用这杯子喝过酒,又能证明什么呢?那不过是我夫人见她可怜,为她准备的壮行酒罢了。”翟清林能如此嘴硬,是因为他亲眼看着夫人将酒杯洗刷了几遍。就算郭衙差拿到了杯子,上面也不可能有什么毒药的痕迹在了。
如果此时河间王找人来验杯子,反而能证明他的清白。
“县令老爷若是还不肯认,不如叫人来验一验杯子。”郭衙差说完,就举着杯子冲着河间王跪下,“求王爷让府内的御医来验毒。”
“也好。今日之事,总归要弄个清楚明白。”河间王吩咐人回府去请宋宜仲过来。
水门本就在河间王府附近,一来一去也没多少时间。
翟清林还没得意多久,宋宜仲就到了。
宋宜仲到了之后,并没有理会杯子,而是直接走到了白小姐身边,为白小姐仔细诊脉。
脉诊完后,宋宜仲又取出一根钢针,分别在白小姐的舌尖、指尖、眉间三处取了血。之后,又将这三滴血分别放入碗中,加以各种方式检验。
信都县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种手段,纷纷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宋宜仲的一举一动。
宋宜仲验完血后,又再给白小姐诊了次脉。
脉诊完后,宋宜仲对河间王施了个礼,严肃的说:“王爷,不论今日有何要事,我都要立刻将白小姐带回王府。”
“宋太医,这是怎么了?”
“白小姐中了剧毒。虽不知为何,这毒被压制在白小姐的血脉之中。但毒性不除,白小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好,你立刻带她回王府。”河间王准了宋宜仲的请求,“我只多问一句,白小姐中的是什么毒?”
“我并不知晓这毒药的名字,但我可以确定,这毒会使人心肺衰竭,活活憋死。”
宋宜仲一语定乾坤。
有了他这句话,杯子根本就不需要验了。
毒已经在白小姐体内了。
北都来的小伙计,当场就喊上了,说这就是师父被逼配的药。
事已至此,翟清林仍旧不死心:“如果白氏真的中毒了,她入水的时候就该死了,怎么会活到现在?”
田学生已经背着白小姐,跟着宋太医走了。河间王便亲自上场:
“哦?翟县令不是说这毒与你无关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白小姐何时会毒发?无论是药店的小伙计,还是宋太医,都没有提过毒发的具体时间!”
“我……”翟清林这才发现,自己竟被河间王饶了进去,但他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我只是随口猜测罢了。”
“那我就来问问,看看翟县令猜得对不对。”河间王转向郭衙差问道:“你既然说翟县令给白小姐下了毒,那肯定是知道,白小姐是何时喝下毒酒的。”
“回王爷话,白小姐是卯时三刻喝下毒酒的。”郭衙差回答。
“好。”河间王又转向小伙计问:“你说这毒药是你师父配的,那我问你,这毒从服下,到毒发,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小伙计回答。
“那白小姐又是何时入水的呢?”河间王冷冷地盯着翟清林问。
翟清林闭紧了嘴巴,但却有数不清的人替他回答。
“辰时三刻。”
“没错,就是辰时三刻。”
“我说呢,县令老爷一直跟田学生不对付,怎么这回突然就顺了田学生的意。我还以为是他觉得白小姐是个将死之人,大发慈悲呢,原来是怕误了毒发的时辰。”
“翟清林,你还有何话可说?”河间王步步紧逼。
“我当然有话说。白氏根本就没有中毒,这都是你们陷害我的。如果白氏真的中毒了,她为什么没死?不是一个时辰吗?她现在早该死了!”翟清林觉得自己脑袋发胀。
“刚才宋太医说的清清楚楚,翟县令竟然没听到吗?是河神显灵,动用神力压制住了白小姐体内的毒。”河间王说道。
“这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这一切都是个局!”翟清林觉得河间王的话就像是锤子,不停地锤着他的脑袋。
“河神一事还是翟县令在水门开工的时候,亲口盖章定论的。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你还要再狡辩吗?”河间王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要沉住气。
因为真相确实如翟清林所说,一切都是他做的局。
包括毒药与杀手,也都在他的算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