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罪吗？”河间王这句没有主语的问罪，吓得人群中跪了好几个。
其中最夸张的当数被白老爹拦住那个，负责接应的衙差——老张。
之前负责动手的衙差的尸体浮出水面时，老张就吓得脸都白了。
他庆幸自己被白老爹拦住，没有按时到水边，否则他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命丧黄泉。
虽然老张在翟清林面前，算是的脸的属下，才会被委以重任来河边接应。可正因如此，老张对翟清林一心要置白小姐于死地的事情一清二楚，在县内舆论的影响下，他本就觉得此事不妥，但人微言轻，他就算心里不愿意，为了保住饭碗也得听从上官的指令办事。
老张心里的那一点不情不愿，加上一丝对白小姐的不忍，混着看到同僚尸体的恐惧，在河间王的一声喝问下，一下子就全爆了出来。
“王爷，饶命，饶命，不是我，不是我！”老张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在几百人一起说话的情况下，老张的这一跪、一抖，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可河间王府的人早就在盯着他，见他跪下，立刻扑上前去，把他双手一翦，拎了起来。
河间王看老张被控制住，立刻大声喝问：“不是你，是谁？”
“是他们俩，是他们俩。”老张的手被控制着，只能用头指向地上那两具尸体，“是他们俩杀白小姐。不关我的事。”
“你说这两个衙差要杀白小姐？”河间王把关键词重复了一下。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在河间王这句问话后，再次安静了下来。
“是，就是他们俩。”这短暂的安静给了老张巨大的压力，他生怕别人不信，又把细节供了出来，“这两个衙差，在白小姐被捆绑的时候，就带着水肺潜到水下了。”
“一派胡言，这两人与白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杀白小姐？水肺极为昂贵，且是一个衙差能买得起的？”河间王连珠炮的提问，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县令老爷让我们这么干的。水肺也是县令老爷给买的。他们负责下水杀人，我负责在岸上接应。”老张越解释，就越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他着急的说道，
“我只是个听差吃饭的，老爷们的事情我真的不懂，我不知道县令老爷为什么非得要白小姐死？”
“我知道。”田学生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平复了情绪。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田学生身上时，翟清林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并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一派胡言。本官为什么要杀白小姐。本官还能与白小姐一个外乡女子有什么仇怨不成？”翟清林这话说得有条有理。
“如果没有仇怨，翟县令又为何要找人调查白小姐的身世？”田学生说道。
田学生话音刚落，侍卫就将站在人群中看人闹的河神会的人给揪了出来。
“确有此事？”河间王问道。
“有，有。”其他人都吓得不敢说话，只有河间王派入河神会的内应，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成功的成为了全场焦点。
“你仔细回话。”河间王说道。
“本来只有三十个女子，白小姐是按照县令老爷的意思，后添进来的。我们河神会都是听从县令老爷的命令，绝不敢乱来。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求王爷明鉴。”这话确实没有一句是假的，但在这掐头去尾之下，意思就全变了。
河神会的人本就是在打着河神的幌子行事，可此时河神显灵，让白小姐传来法旨，他们自是要听从。
既然河神认为活人祭祀不对，那河神会便要对活人祭祀反对到底，所以支持活人祭祀的翟清林，就成了他们的敌人。既然是敌人，那自然是不用替他背锅了。
不仅不能背锅，还要尽量把责任都推到翟清林的身上，免得自己被沸腾的民意烫一身大泡。
既然有人开头，那大家也不客气了。张三一句，李四一句，把翟清林与河神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话都抖落了出来。
虽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翟清林与白小姐有什么仇，但白小姐成为祭品，却是为翟清林钦点的。
“看来，当日的抽签，也是你们动过手脚的了！”田学生动嘴，下结论。
白老爹动“手”，冲上前去，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河神会众，一顿猛踹。
河神会的人见情况不妙，纷纷大叫：
“抽签的事情真的与我们没关系！”
“抽签那天大家都看到，从头至尾都是县衙的人操纵的！”
“我们从头至尾都是被县令老爷蒙在鼓里的！”
“我们也是被利用的！”
河神会的这一通乱叫，算是把翟清林谋害白小姐的帽子给砸瓷实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众目睽睽之下抽的签，怎么能有假？”翟清林急了。
可他这句看似合理的话，却没人理。大家都不是傻子，就算看不透抽签时县衙耍的手段，但也知道想让白小姐中签不是难事。
翟清林的解释犹如石投大海，毫无反响。
他正待为自己多分辩几句，河间王又及时接过话头。
“看来，河神正是发现有人要残害无辜的白小姐，才会震怒，施下惩罚。这两个衙差，虽是帮凶，却也难逃天惩。”
河间王把那两个衙差的死，直接推到了河神的身上。
可实际上，这俩衙差正是被河间王府的侍卫所杀。
北都售卖的水肺分几等，河间王府买的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翟清林毕竟是个清官，手上的钱财有限，所以他只能算好时间，买了次等的水肺。
衙差们在田小姐被拉上台的时候，就乘人不备潜入水中。
本以为田小姐被扔下来后就可以动手，但没想到田学生横插一道，非要用船。这一耽搁，他们水肺中的气就耗得差不多了。
等田小姐沉到水底时，那两个衙差刚想上前，便被早已藏在暗处的河间王府侍卫围住了。
带着水肺的衙差与带着水肺侍卫在水下遭遇，人数上就处于弱势，水肺更是比人家的差，结果可想而知。
为增添恐怖气氛，侍卫们除掉了衙差后，还将他们剥得精光，推向水面。
横死的衙差，河神会的临阵倒戈，让翟清林已经无法洗清他残害无辜的罪名，可他并不死心，他打算再搏一搏。
毕竟他手里的筹码并未用尽。
他想起购买水肺的人回报时，曾提过，那间店铺还可以定制女子使用的水肺。只凭这只言片语，翟清林就确定，白小姐能沉入水中一盏茶的时间不死，定是河间王为她定制了水肺。
他要把这事抖出来，戳破河神法旨一说。
“照王爷的意思，这个衙差是被河神所杀？”翟清林撕破他往日的伪装，阴恻恻的问道。
“翟县令有不同见解？”河间王之前虽给翟清林定了罪，但言语还维持着体面。
“这世上真的有河神吗？”
“翟县令这话是何意？”
“白氏死里逃生，到底是河神的神威，还是王爷的手段？王爷敢不敢告诉大家，这个月河间王府的采买，去北都买了什么？”翟清林彻底的撕破了脸，
“我替王爷说了吧，河间王府的采买，在北都买水肺的店里，定了一个女子专用的水肺。这水肺，就是白氏死里逃生的法宝吧？”
“河间王府的采买，每个月都会去北都，这个月也不例外。不过往日都是买东西，这个月却带回来一个人。翟县令在胡言乱语之前，不妨先见见。”
河间王招了下手，一个学徒打扮的人跟在侍卫身后，走上台来。
“不要怕，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河间王说道。
“是，王爷。”小学徒给河间王鞠了一躬后，面对台下的百姓大声说道，
“信都县的乡亲们，我叫小丁，是北都万宝药店的学徒。十天前，信都县衙的人，闯到我师父家里，逼我师父给他们配一副让人心肺衰竭，使人活活憋死的毒药。师父被他们逼得没办法，只好把药给他们了。配药的时候，师父偷听到，他们要拿这药去毒死一位姓白的姑娘。”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翟清林只敢无能狂怒。
他明明知道小伙计在胡说八道，却不敢拆穿小伙计的谎言。因为他派去的人，从药店里的老师傅手中得到这药，并不是用威胁，而是许以重金。
“师父不愿成为帮凶，便让我找常光顾的王府采买求助。可采买的大叔告诉我，信都县内姓白的姑娘不知有多少，他也不知道县衙买毒药，是要给谁。”小伙计并不理会翟清林，
“我为了完成师父的交代，便跟着采买大叔来了信都。今日才知道，祭河神的女子，就是姓白。想来，是有人担心河神不肯收白小姐，便给她下了药，确保她必死无疑。”
“一派胡言。莫说买药之人完全有可能是假借县衙之名，栽赃陷害，就算是县衙里有人真的买了这种药，可谁能证明这药是给白氏吃的呢？白氏现在可好好的！”翟清林不敢把买药的话说太死，因为他怕买药的人被小伙计指认出来。
但白小姐吃了药的事情，却是除了他和夫人外，只有天地知道了。酒是夫人热的，药是他亲自下的，没经过任何人的手。这件事上，谁也无法找出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