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月十五白天的时候，蒋水凉与河间王皆是浸泡在流言蜚语之中，可到了晚上，冯姑娘还是准时的敲响了水猴子这出大戏的开场锣。
尽管昨夜没怎么睡，白天也忙了一天没得休息，可到了晚上，蒋水凉与河间王依旧是没有睡意。
两人围坐在炉子边上，一人手里端一碗苹果和梨子炖煮出来的甜点，焦急的等待着隋波的消息。
看着局促不安的河间王，蒋水凉觉得“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最必不可缺的条件，不是智商，而是心理素质。
这边费尽心力运筹完，就要开始担心，千里之外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意外。
特别是，河间王运筹的还不是什么好事。
看样子，隋波不回来，河间王是绝对睡不着的。
蒋水凉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武侠剧中的大反派都画着夸张的大浓妆。不是为了彰显他反派的身份，而是为了掩盖睡眠不足导致的早衰。
不过河间王到底还年轻，熬上个三五八天，也就有点黑眼圈。可蒋水凉就不同了。昨晚缺的那些觉，此时都化成了水肿，安安静静的趴在她的眼皮上，压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河间王看蒋水凉胖头肿脸的样子，让她回去先睡，可蒋水凉坚持要陪着河间王。
蒋水凉并不是想陪河间王一起熬夜，熬成雌雄双煞，是她也睡不着。
蒋水凉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冯姑娘，而是因为康奶娘。
下午的时候，她与康奶娘见了一面。
别看康奶娘现在足不能行，目不能视，但消息依旧灵通。她与河间王的恋情早上才曝光，下午时康奶娘就亲自上门算账了。
对，是亲自上门。
康奶娘没有叫她去石榴堂，而是让人抬着，直接杀到了蒋水凉的小院子。
由于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康奶娘把自己蒙的十分严实，以至于她的进门的时候，蒋水凉以为是有人抬了一堆衣服来。
直到康奶娘开口，把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蒋水凉才知道来人是谁。
“这大冷的天，康奶娘怎么过来了？奶娘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过去就行，怎么能劳动您亲自来呢？”蒋水凉的心虚着呢。
“有话进屋再说。”许是顾忌着被外人看到康奶娘直接进到了蒋水凉的屋子里。
看着坐在河间王常坐的位置上的康奶娘，蒋水凉觉得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因为康奶娘里面穿得竟然是宫装。
在南夏这个皇权社会，皇宫就是世界的中心，与皇宫沾上一点边的东西，都能成为权力的代名词。
康奶娘今日是穿宫装过来，明显是希望这套代表着权力的衣服，能给她的战力做一番加持。
果不其然，康奶娘一开口就是问罪：“蒋氏，你可知罪？”
“奶娘说的是哪条？我是擅用职权，提拔与自己亲近的婆子？还是我收受下面庄子的礼物？”蒋水凉的回答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蒋氏，你不要装傻！你勾引王爷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奶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两情相悦的事情，到了奶娘嘴里，怎么就用上如此不堪的词儿？”蒋水凉决定硬刚。
她这并不是想欺负康奶娘这个残疾人，而是觉得如果今日不能跟康奶娘决出个胜负，后面这一年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果然，康奶娘立刻回击：“两情相悦？就你也配？”
“配不配的，不是奶娘说了算。只要王爷觉得我好，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王爷不过是被你引诱了。”
“那还请奶娘赐教，我是怎么引诱王爷的？有些话，还是莫要空口白牙地说出来。”
“你一个已婚的妇人，想要引诱王爷一个孩子，不是手到擒来的的吗？王爷自幼就与你亲近，对你别有好感，你只需要略施小计，他就会乖乖上钩，任你摆弄。”
康奶娘这话，说的蒋水凉心中警铃大作。
“自幼”这个词可不太好。
但这不好，又有两层意思。
第一个不好是，蒋水凉觉得“自幼”这个词，让她看起来像是应该被处以极刑的变态。
第二个不好是，蒋水凉想起了宋汐说过的话。宋汐说过，河间王是个极擅长忍耐的人，所以河间王对她的感情，应该是由来已久。
康奶娘是河间王最亲近的人，她说的话，必然不会有错。
河间王对她的感情起点，或许比乐成别馆遇刺那晚要早得多。
看来康奶娘也知道，河间王对蒋水凉早有意思，但在康奶娘的心中，河间王永远是个小孩子。孩子怎么会犯错，犯错的一定是大人。
虽然蒋水凉对河间何时爱上她这件事很感兴趣，可当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多想。
甭管河间王对她是如何的深情，她总得先过了奶娘这关才行。
“我的婚事如何，奶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连洞房都没入，就守了寡，在男女之事上，我怕是没有王爷懂得多。而且奶娘也说了，王爷早就心仪于我。奶娘为什么不说是王爷勾引我的呢？”
“蒋氏，我知道你能言善辩，但你少跟我来这套。我没心情与你打着嘴皮子上的官司，我只问你一句，你当年说的话，还算不算？”
“奶娘，我失忆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不管我之前说过什么，我现在全都不记得了。”以失忆为借口死不认账这招，蒋水凉已运用的炉火纯青。
“你……”康奶娘被蒋水凉气的一时语塞。
“奶娘，正是因为我失忆了，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我失忆后第一次去探望你，你就对我冷言冷语的。我当时以为你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今日看来，这根源在王爷身上吧？”
“你知道就好。”
“我真不知道，我与王爷相好，到底碍到奶娘什么事了呢？虽然我是个寡妇，王爷跟我在一起会被人说两句闲话。可王爷又不需要万人敬仰，干嘛要做道德上的完人呢？”
“你……你难道不知道，与他在一起，就是害死他吗？”康奶娘咬牙切齿的说道。
“怎么滴，我有毒啊，我站王爷身边就能给他毒死啊？”
“你少装傻，王爷成人之前不能近女色，你不知道吗？”
“我是长得不错，可不是说跟我一起吃顿饭就算近女色吧？”
“你明明……你们俩关起门来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王爷活得好好的呢。这就是证据，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你既然清白，就应该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在王爷二十岁后就离开王府。”
怎么回事？为什么宋汐和康奶娘都说，自己打算在河间王二十岁之后，离开王府？
宋汐和康奶娘也不认识，更不存在串供的可能。这么说来，南夏蒋水凉真的是想在河间王二十岁之后离开。
难道真如宋汐所说，是蒋水凉不堪河间王的骚扰，决定离开？
但凭借着与河间王这几个月的相处，蒋水凉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河间王绝对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好色之徒。
从康奶娘的话中也能推断出来，河间王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他一定不敢对蒋水凉怎么样。
既然如此，蒋水凉有什么非要离开王府的理由呢？
“我为什么要在王爷二十岁后离开王府？”蒋水凉问道。
“我怎么知道？”康奶娘觉得双目尽失有时候也是好事，起码别人不能从你的眼睛中看到躲闪与回避。
“奶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承诺在王爷二十岁后送我离开河间王府？”蒋水凉终于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康奶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康奶娘那句“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指得应该是，在河间王二十岁生日后送蒋水凉离开河间王府这件事。
对此，康奶娘并没有过多解释：“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是不会变的。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走。”
“奶娘的话说得晚了，现在我不想走了。”蒋水凉离开河间王府的决定并没有改变，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被康奶娘赶走。
“蒋氏，我现在好言好语的跟你商量，你不要不识抬举。”
“除了跟我商量，奶娘还能做什么呢？你若是杀了我，王爷怕是会恨你一辈子。”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的无声无息。”不得不说，康奶娘的这个威胁，并不是句空话。以她纵横内宫多年的本事，想要给蒋水凉制造点意外，还是轻松的。
但蒋水凉并不害怕：“我清楚奶娘的手段，但我也相信王爷的智商。就算奶娘把事情做得再像意外，王爷也能猜到真相。到那时，王爷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蒋氏，好话我只说这最后一句。你现在走了，王爷会惦念你一辈子，永远把你放在心上，你要什么他都会答应。可有朝一日，他厌烦了你，你再想走，怕是就得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谢谢奶娘提醒。我会在容颜老去王爷厌烦我之前捞够本的。”
“王爷现在还小，之前又一直病着，所以他只能喜欢你。等他病好了，长大了，见过更多的女人后，就不会在稀罕你了。到时候，你连在他面前容颜老去的机会都没有。”康奶娘真是句句诛心。
“奶娘的好话已经说了两句了。”蒋水凉心里虽然认同康奶娘的说法，但嘴上还是硬得很。
“那咱们走着瞧。”说完，康奶娘也不再与蒋水凉纠缠。
不过她这句走着瞧，还是在蒋水凉心中投下了一丝阴影。
看来，康奶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蒋水凉无法预知康奶娘的手段，只能见招拆招了。
但康奶娘的威胁，并不是蒋水凉睡不着的理由。
蒋水凉在想另一件事。
既然康奶娘无法接受河间王与蒋水凉在一起，那她为什么不在发现河间王喜欢蒋水凉后的第一时间，就把蒋水凉送出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