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也清楚正月十五府里发赏钱的惯例,可他们依旧觉得三个时辰后再开门是没问题的。
初春早上六点,天还没亮呢。
河间王完全有时间回石榴堂洗漱更衣,吃完早饭再过来。
可没想到今年府里人热情高涨,卯时刚过就三三两两的聚集到了正房的院子里。
侍卫们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连表面上的威严都维持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若是此时打开小库房的门,相当于给王府内院的人展览河间王的私情。
可要是不开门,谁来发赏钱呢?
府里人看河间王迟迟不来,肯定要问。到时候他们还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小库房的门打开。
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侍卫们就该放弃挣扎。可放弃挣扎的结果,一定是河间王的雷霆暴怒。
身为河间王的心腹近卫,他们清楚河间王的脾气。河间王性格很好,善于忍耐,很少生气。所以他一旦发了脾气,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为了不被发配去修长城,侍卫们决定再挣扎一下。他们决定制造点事端,把人引出去,再趁机开门,放河间王出来。
就在侍卫们准备搞事的时候,微风在人群中看到了小何。
小何完完整整,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站在院子中左顾右盼。
小何不是内院的人,他并不知道内院正月十五早上的这项活动,他来这里是找河间王的。
他以为河间王半夜三更找人给他传话,是想吩咐他做一些不能与外人道之的事情。可没想到一来,竟看到了一院子人。
觉得自己疑心生暗鬼的小何,环视院内,看到侍卫们都堆在小库房门口,立刻就锁定了河间王的位置。
小何觉得,河间王应该是在库房里放了东西,让他帮忙分发给府里的人。
于是他也没等人招呼,径直走了过去,跟侍卫们打了招呼后,伸手就把小库房的门给打开了。
侍卫们吓呆了。
微风和骤雨也蒙了。
院内人的目光随着小何的动作集聚在小库房上。
蒋水凉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拉着衣冠不整的河间王,冲出了小库房。
————————————————
虽然小库房里没生火,但辛劳了一天的蒋水凉,还是依偎在河间王怀中睡着了。
尽管睡得很沉,但卯时刚过,蒋水凉便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醒了。
蒋水凉一动,本就在浅眠的河间王也醒了。
蜡烛早已燃尽,小库房又没有窗子,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迷茫。
“什么时候了?”蒋水凉问道。
“蜡烛燃尽了。怎么也到寅时了。”河间王虽然一直在浅眠,但他没有蒋水凉那么优秀的生物钟,无法分辨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开门?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河间王府的所有事,都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总会有人来开门的。”河间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耽搁了侍卫开门,但他并不太担心。
他对隋波有信心。
即使昨晚当班的侍卫全部失职,隋波也会在早饭之前找到他的。
无须为自身安危担忧的河间王,在每天清晨都会出现的自然反应的驱使下,有点心猿意马。
可在门随时会被打开的情况下,他一动都不敢动。
河间王不动,蒋水凉也不敢动。她也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河间王身体的变化。她可不想因为什么多余的动作,让河间王误会她在暗示什么。
两人肩挨着肩如同两个小泥娃娃一样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黑暗中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虽然河间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四大皆空的样子,可他不自觉颤动的腿部肌肉出卖了他。
蒋水凉不知道河间王能坚持多久,但她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河间王的呼吸,河间王的心跳,河间王的体温,河间王的味道,在这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汇成一股洪流,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激起一股股的电流。这电流从毛孔钻入她的身体,在胸腔里爆开,点燃了她的嘴唇。
嘴唇上的灼烧感,让蒋水凉想起了河间王遇刺那晚,她曾轻吻过河间王的脸。其实那都算不上是一个吻,只是她的嘴唇轻轻地擦过了河间王的侧脸。
大概是记忆出了错,蒋水凉回忆起那个吻时,觉得河间王的脸除了凉意之外,还有这一丝甜。
正是这丝甜,引诱着蒋水凉缓缓地侧过了头,把嘴向河间王贴去。
就在蒋水良的呼吸接触到河间王的脸颊时,门被打开了。刺眼的灯光从门外射进来,把蒋水凉脑内的烟花击得稀碎。
蒋水凉瞬间清醒了过来,拉着河间王就往外跑。
与啃河间王一口相比,她想去厕所的心更急迫。
蒋水凉的眼睛虽还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但她找准方向三步并做二步,瞬间就冲出了门口。
看着一院子的熟人,蒋水凉觉得幸好自己还年轻,若是在七老八十之际遇到这种情况,她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
事虽至此,她虽然在全府的见证下与衣衫不整的河间王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但他坚强的自控能力还是避免了,在事后出现更加不堪的传闻。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上各异的表情,蒋水凉的内心,进行了一场同义词小测验。
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自取其祸,玩火自焚,吐丝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坑埋自己,自己烧火煮自己,自己做局坑自己。
自己就是那旷古烁今的大笨蛋。
看着众人的目光,蒋水凉觉得预想中宋月的百口难辩,此时都应验在她的身上。
这可怎么办?
她要怎么收场才好?
此时,她要是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转身就逃,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在河间王府里挺起腰板做人了。
可不跑,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用脚趾抠出两室一厅来,把自己当场埋住?
比起蒋水凉的慌乱无措来,河间王却镇定得多。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院里的人群,然后清了下嗓子:“今天先散了吧。赏钱来日双倍补给你们。”
众人听到河间王的吩咐,立刻如土行孙一般,遁地而走。
虽然离开正房后,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用最夸张的语言,把蒋水凉与河间王的私情迅速在府内传播。
可面对面站着时,蒋水凉尴尬,他们也尴尬呀。
而且他们知道河间王也尴尬。万一河间王在尴尬之下,决定不发赏钱了怎么办?
所以听到河间王发话,他们连礼都顾不上行,转头就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河间王这个赏钱加倍的说法,是不是给他们封口费的意思呢?
可大半个内院的人都在场,河间王与蒋水凉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如此精彩的八卦,亲戚朋友若是在酒桌上问起来,他们怎么可能瞒得住嘛!
他们只希望河间王不要再偷偷摸摸的了,尽快给一个官方说法,让他们能应付亲友的盘问。
看着四散的人群,蒋水凉小声的问河间王:“王爷,咱俩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黄河本来就不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河间王美滋滋地说。
“源头还是清的。”蒋水凉嘟囔了一句,“王爷,大事当前,我们还是不要因为个人情爱,耽误了正事。”
“那我就再给他们多发些赏钱,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说。”河间王心情好得很,也不计较蒋水凉话中的那些细小之处。
“就算咱们的人能管住嘴,府里的那些奸细也会把事情散出去的。”蒋水凉不怕别人知道,就怕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
身为宫斗总冠军的太后,就算思想在活跃,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与小寡妇不清不楚吧?
就算没有河间王的那些只言片语,仅从太后辅佐皇上这一件事上看,就能知道太后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讲太后才是这南夏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不论母子之情只谈孝道,皇上与河间王就必须对她俯首帖耳。
这样一个人,要弄死她不是轻轻松松吗?
“阿凉为什么不愿意公开与我的关系?”虽然河间王也不愿意随随便便以一个美人的封号了结这件事,但蒋水凉那一定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受伤。
“如果按照王爷的意思,我们要怎么公开关系呢?”蒋水凉把难题还给了河间王。
河间王一时语塞。
蒋水凉乘胜追击:“我知道,在王爷心中我是与众不同的,王爷不愿意把我放在临月院那些姬妾的位置,让我因为身份受到束缚。说实话,我也不愿意为了个美人、良人的封号,看河间王妃的脸色过日子。”
蒋水凉这算是把自己的底线告诉河间王了。
事已至此,只要河间王的办法不超出这条底线,蒋水凉都能接受。
河间王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我想让阿凉做我的河间王妃。可现在,我的能力不足以达成这个愿望。如果阿凉愿意等的话,我绝不食言。”
“河间王妃的事情太遥远了。先把现在这关过去吧。”蒋水凉的回答,算是答应下来了。
“容我想想吧。”河间王今天还要和隋波处理水猴子的事情,他实在是分不出心来想这件事。
在他看来,这事并不着急。
可没想到,他这么一拖,竟然拖出一场祸事来。
不过距离这场祸事的发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里,河间王与蒋水凉的关系,又有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