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来的不急不缓，但带来的消息却是惊天动地的。
汤晓丹最终的罪名并非是通奸私逃，而是投敌叛国。
有这条罪名为基础，汤家全族，连带着邓少府与其党羽，被连根拔起。
这已经是由河间王而起的第四次朝堂风暴，以至于太子在席间讲述这件事时，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从外貌上看，太子与河间王之间的血缘关系很明显。只是比起河间王的清冷高贵来，太子更有烟火气，更具亲和力。想来，宗室应该是针对他的外貌，为他量身定做过一系列的礼仪训练，让他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上位者那独有的居高临下的亲和。
虽然知道太子与河间王面和心不和，但太子在席间的言行，还是让河间国内的大小官员心生仰慕。就连最开始戒心十足的蒋水凉，都在太子的亲切问候下，短暂的放下的戒心。
蒋水凉一度觉得，如果河间王能给出明确的态度，太子在登记后或许不会再计较皇太弟的事情。毕竟当了皇帝后，不顺眼的人要开平方似的增长，河间王又不在京城碍他的眼，两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当太子请上来十几位娇媚多姿的少女后，蒋水凉觉得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小叔叔，这些女子都是皇祖母与母后亲自选的。”太子先把太后与皇后抬出来，堵住了河间王拒绝之路，
“她们虽出身不高，但皆是身家清白、性情柔顺的女子。小叔叔若是喜欢谁就留在身边，不中意的就随小叔叔处置。”
“即使如此，那我也不好拂了母后与嫂嫂的美意。”河间王并没有直接拒绝，
“只是汤逆的事情，实在是让我有些心灰意冷，我决定余生一心向佛。既然她们是来侍奉我的，那就送去庙里学习一下佛经典籍，以后好陪我说话。”
蒋水凉虽觉得于心不忍，但不得不承认河间王这招是绝杀啊。
当着众人的面，河间王做出一副把太子的客气话当真的样子，太子也不好撕破他体恤谦和的面具。
不过，太子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从众女子中唤出来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裙细眉细眼鹅蛋脸的女孩子。
“小叔叔，别人都可以陪你一心向佛，但这位孙姑娘可不行。”太子说道。
“她有什么特别的吗？”河间王仔细端详了一下孙姑娘后，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其实，从蒋水凉的脸上就能看出来，河间王喜欢眼睛细长脸型圆润的女孩子。这个孙姑娘，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喜好挑选出来的。
“孙姑娘是母后亲手挑选的。”太子给孙姑娘抬了抬身价，“这个孙姑娘不仅能为小叔叔红袖添香，还能护卫小叔叔的安全。”
“哦？”河间王觉得太子这葫芦里，应该不止这么点药。
“孙姑娘曾拜入点苍派门下，习得一身武艺，又知书达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太子说道，“来之前，母后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让小叔叔好好安顿孙姑娘。”
太子这话说完，河间王还没怎么样，蒋水凉的脸先黑了。
她觉得，这孙姑娘就是专门来克她的。
她这种小商贩家庭出来的女子，能压住河间王府的那些姬妾，全靠自己的武力值与嘴皮子。可一个从江湖里打滚过的女子，无论是武力值，还是嘴皮子，都能轻松碾压她。
蒋水凉觉得，就算河间王将孙姑娘派给隋波管理，孙姑娘也一定会利用皇后亲赐的身份来压住隋波，逼隋波安排她日夜护卫河间王。
只要孙姑娘能抓到一次河间王与蒋水凉的现行，就可以逼蒋水凉进府做个姬妾，到时候太后与皇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她了。
显然，河间王也想到了这点。
他并没有顺着太子的话，让孙姑娘去做个侍卫，而是先敬了太子一杯酒后，才不徐不疾的说：
“嫂嫂处处为我着想，着实令我感动。可我的身体，太子是知道的。如此一个绝妙佳人留在我这里，真是白白浪费了。不如这样，我将孙姑娘转送给太子殿下，也算是物尽其用。”
河间王这话本是为了恶心一下太子，然后再安排孙姑娘。
可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太子的眼角控制不住的抽动了两下。连蒋水凉都看得出，太子是在强忍怒气。
不仅太子神情有异，孙姑娘的眼中都透露出一丝悲切。
河间王抓住了这两人之间的小变化，心里有了算计，后面的话立刻改了：
“哎呀，你看看，我这喝两杯酒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还望太子不要怪罪。既然孙姑娘是嫂嫂亲自挑选的，那我自然要好好对待。”
河间王转过身给侍奉在一旁的骤雨递了个眼色：“骤雨，先将众位姑娘带下去，好生服侍。让孙姑娘在石榴堂多留些时候，我要是没喝醉，就去找孙姑娘说话。孙姑娘如何安排，还要听她自己的意见。”
骤雨立刻心领神会，把太子带来的女子全都清走，免得碍了河间王的眼。
堂上的莺莺燕燕离开了，蒋水凉憋住的那口气才喘出来。
就在她自我心肺复苏的时候，她注意到，太子竟接连敬了河间王三杯酒。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河间王借着酒席间的热闹，跟蒋水凉交换了下眼神。一个绝佳的计划，就在这无声无息中定下了。
为了给蒋水凉制造离开的机会，河间王连着提了几轮酒。
席间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太子虽然一直克制，但在这种氛围下，也还是跟着喝了不少。
等蒋水凉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喝到量了。酒席上的气氛更加放松。太子紧绷的后背也软了下来。
河间王见时机成熟，便起身坐到太子身边，说起了叔侄间的悄悄话。
“汤晓丹有消息了吗？”推杯换盏之间，河间王轻轻的问了一句。
“她已经到了漠北王庭。”太子对汤晓丹的鄙夷溢于言表。
“消息准确吗？我也托人去打听了，没听说呢。”河间王没撒谎，他确实派人去了漠北，但对汤晓丹的下落一无所获。
“汤晓丹别看是个女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她进王庭的事情非常隐秘，就连漠北人知道的都少。还是边军的斥候查出来的。”经过废太子的那番折腾，皇上开始让太子接触南夏暗探的部署了。
“原来如此。”河间王有些犯愁，“看来她注定要过一段顺心如意的日子了。”
“也不尽然。”太子笑了几声，“也不知道汤晓丹看上慕容晖那个草包哪里了？”
“月里嫦娥爱少年，慕容晖那名冠京师的容貌，引得多少女子神魂颠倒啊。汤晓丹喜欢他，也算是情理之中。”也不知道这慕容晖到底长得有多好看，能让容貌绝尘的河间王给出如此评价。
“东宫里的一个良人是汤晓丹的手帕交。”太子虽然没有成婚，但东宫里还是有几位妾室的，他此时提起这位良人，也算是给河间王一个解释，
“汤晓丹与慕容晖的事情，还是她告诉我的。据她说慕容晖刚来京城没多久，就与汤晓丹认识了。”
“没想到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只可惜被我棒打了鸳鸯啊。”
“若不是青梅竹马，汤晓丹哪里可能看得上慕容晖。”太子提起慕容晖来，真是有一万个瞧不起，“小叔叔从小离京，对慕容晖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要是知道了，定然比我还要瞧不上他。”
“我倒也听到过几句闲话。”不过从河间王的角度来看，慕容晖那些所谓丢人现眼的事情，更像是京内的贵族少年们，对这个外国质子的欺凌。
想来这份孤苦无助，才是真正打动汤晓丹的东西。慕容晖的美而惨激发了汤晓丹这个强者的母性。
“虽说慕容晖大我们几岁，可他从小就是个没担当的，长大后也不过是藏在女人的裙子里。”太子说道，
“廷尉那边已经查清楚了，慕容晖私离京城，全是汤晓丹一手安排的。”
“看来母后为我选的河间王妃，还是十分优秀的。只是人家对我只有心计，没有心意。”河间王自嘲起来。
“汤晓丹的七窍玲珑心，到了漠北那个鬼地方，可就全无用武之地了。”太子终于将他准备了一晚上的主菜端了出来，
“她能在南夏耍手段，不过碍着我们都是读书人，明事理，知廉耻。慕容晖刚回漠北王庭，就迫于压力，将还大着肚子的汤晓丹，进献给了漠北王。”
“竟有此事！”河间王高兴地都想放太子一马了。
他能想象得到，汤晓丹遭遇青梅竹马的挚爱背叛时的痛苦。汤晓丹越是痛苦，他越是痛快。如果不是顾忌着臣属都在，他怕是要大声的笑出来。
“那孩子生出来，是叫漠北王父亲，还是爷爷啊？”河间王还是忍不住刻薄起来。
“漠北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不过以汤晓丹的性格，她就算在漠北王宫遭遇再多不堪，也不会自寻短见。以她的智谋，日后定能在漠北王庭内取得一席之地。”太子把自己的真正意图说了出来，
“或许，对我们来说，汤晓丹叛逃，是我们歼灭漠北的大好机会。”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河间王的心再次冷了下去。他提起酒壶，亲手给太子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