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宋月把首饰匣子从床下拿出来的时候,蒋水凉的后背还是紧绷了起来。
“这是什么啊?怎么放我床底下了?”蒋水凉先发制人,用连续发问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没打开过吗?”宋月也在套蒋水凉的话。
“你给我钥匙了?”
“怎么会!”宋月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匣子挡住了胸口。
宋月小动作让蒋水凉灵光一闪,她觉得这是追寻箱子秘密最好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于是她拦住抱着箱子要往外走的宋月:“等等,我突然想起件事来!”
“什么事?”
“我失忆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所以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的。”蒋水凉说道,
“你说在我这里放了东西,就放了?你说这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拿什么证明?”
“我,我……”宋月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箱子我没有印象,可能确实不是我的,但也不能说就是你的。”蒋水凉说道,“如果小妹拿不出什么凭证来,我就要把相熟的人都叫来,看看是不是他们放在我这儿的。”
“咱们俩的事情,你不要叫外人来参合。”这箱子东西可是宋月的宝贝,她不能让外人看到,“不就是证明嘛,我给你。”
“你怎么证明?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你?”
“我有钥匙!”
宋月把箱子放在桌上,扯开领口,从里面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上绑着一把钥匙。
原来宋月把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看到钥匙的那一瞬间,蒋水凉又紧张起来。因为自己也有一把能打开箱子的钥匙。她怕蒋水凉得到箱子后,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把宋月身上的真钥匙,换成了假的。
宋月一会儿要是打不开箱子,可就热闹了。
好在宋月的钥匙并不是假的。
看着箱子里金灿灿的光,蒋水凉纳闷自己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同时,也顺路鄙弃了一下南夏的锁头质量。以后她要是藏东西的话,绝不能依靠这些锁头。
蒋水凉正琢磨接下来要怎么从宋月嘴里套出几句有用的话来时,宋月竟然先发作了。
“我这里怎么少了一两二钱银子?”宋月气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被宋月这么一嚷,蒋水凉才想起来,自己激动的把从箱子里拿过钱的事情给忘了。
不过既然宋月问起,她正好借此机会诈宋月一下。
“你这里金灿灿的,怎么还放了银子?还是一两二钱,有整有零?小妹这么有钱,一点散碎银子还能记得住哦?”蒋水凉阴阳怪气的问道。
“我自己攒的,当然记得牢。”
“合着就那一两二钱银子是你自己的,其他的金子都是谁的呀?”
“也是我的。这匣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嚯,小妹真是阔气啊。只是不知道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别说是公爹给你置办的嫁妆哈!公爹有多少家底,我比你清楚。”其实蒋水凉也不清楚宋宜仲的经济状况,但看宋月在一箱子金银珠宝面前,连一两二钱银子不见了都能立刻发现的样子,宋太医的经济状况可能不会太好。
“别人送的。”
“别人是谁?”蒋水凉故意拿腔拿调的,“哦,小何太医是吧?没想到小妹表面上对人家不假辞色,私底下收人家的礼物倒是手不软。”
“你,你……”宋月被蒋水凉气的小脸涨得通红,半天才接上下一句,“王爷送我的不行吗?”
“王爷送你这些,是为了花钱买个平安吗?指望你收了钱后,就不要再去骚扰他了。”蒋水凉挑着宋月的痛处就开戳。
“姓蒋的,你少得意了。王爷今天喜欢你了,捧着你;明天不喜欢你了,看你是个什么下场。”提起河间王来,宋月的态度从羞恼变成了愤恨:“姑嫂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河间王是什么样?”
直到宋月离开,蒋水凉还在琢磨宋月最后那句话。
真正的河间王是什么样子?
难道说,宋月闹着要出家不是因为表白被拒,而是因为接受不了河间王的“真面目”?
那河间王的“真面目”又是什么呢?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蒋水凉知道了河间王许多小秘密。比如,河间王虽然看似文弱,其实武力值很高;河间王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对市井八卦有着浓厚的兴趣;河间王看似清冷孤傲,其实撒起娇来是一把好手;河间王看似不理政事,其实河间国的财政大权是掌握在他手里。
这些小秘密虽然让他人设有些崩塌,但也不至于把宋月恨得提起他就口不择言吧?
蒋水凉把这个小小的疑问放在脑子的闲置区域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那个小箱子上。
看起来箱子确实是宋月的。
可那一箱子金银珠宝,到底是怎么来的呢?真是别人送的?又是谁,会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么贵重的礼物呢?送礼的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蒋水凉觉得这一天天的,活得也太累了。
这里每个人身上的秘密,比毛毛还多。
她在这里待久了,身上竟然也积攒了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就比如,宋月的小箱子。
她之前以为箱子是自己的,所以不想让河间王知道。此时知道箱子是宋月的,就更不想让河间王知道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河间王与宋月之间的矛盾,可不是单恋未遂那么简单。
好在宋月也不想让人知道箱子的存在,否则不会在姑嫂两人关系僵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还把东西放在她这里保存。
就在蒋水凉觉得小箱子的秘密万无一失的时候,河间王正在听隋波报告这件事。
隋波嘴上说着告辞,人却没真的走。
蒋水凉和宋月在屋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隋波的报告,河间王心情大好的把账本一扔,倚在贵妃榻上,美滋滋的说:
“原来那首饰匣子是宋月的。”
“王爷,要属下调查一下,东西是谁送给宋姑娘的吗?”
“从我出生,宋太医就为我看病。他医术高明,忠诚可靠,宋月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属下明白了。属下绝不会打扰到宋姑娘。”
“难得糊涂吧。只要宋太医的忠诚不变,宋月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属下觉得宋姑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她连蒋嬷嬷都说不过。”
提起蒋水凉来,河间王立刻把宋月和那个小首饰匣子的事情抛到脑后,让隋波去把蒋水凉请到石榴堂来。
“王爷,既然首饰匣子的事情清楚了,咱们还要多此一举吗?”隋波问的是河间王要送蒋水凉珠宝首饰的事情。
“送阿凉礼物,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呢?”河间王说道,“之前你不也是赞同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首饰匣子是蒋嬷嬷的,王爷送她更好的,一是施恩,二是提点。可首饰匣子不是蒋嬷嬷的,王爷再去送,岂不是有点不打自招?万一蒋嬷嬷因此生王爷气可就不好了。”
“阿凉现在就气着呢。”
“那王爷可是有什么良策,能让蒋嬷嬷不会气上加气?”
“我打算让你帮我背个黑锅。”
“啊?”隋波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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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蒋水凉觉得隋波一点都不无辜,“王爷是说,我和宋月的话,隋侍卫都听到了?”
“他也不是有意要听的。阿凉你知道的,做侍卫,最重要的就是耳聪目明。他们从小受的就是这个训练,自己也控制不了。走得慢了几步,就听到了。”河间王先把黑锅扣在隋波身上,又替隋波洗白起来。
“那王爷叫我来,是问罪的吗?”
“阿凉是知道的,我的病是胎里带的。太后不愿意让人看到我犯病时的样子,怕人嘲笑我,就总把我关在屋子里。长大一点,来了河间国,奶娘知道有人对我心怀不轨,但又不能像你一样的保护我,便只能继续把我关着。”河间王可怜兮兮的说道,
“阿凉,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除了仆人,就是保护我的人。我没有朋友,甚至连亲人都没有。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正常的和人相处。”
“阿凉,我喜欢你,可我又不知道要如何来喜欢你。”河间王继续说着,“你对我越好,我越是患得患失,越是会做错事。”
河间王顶着那样一张脸,说着这样一番话,蒋水凉真是扛不住啊。
没等河间王说完,她就泪眼婆娑的捂住河间王的嘴:
“不要说了,我原谅你。”
河间王握住蒋水凉的手,放在心口,说:
“阿凉能如此体贴我,我很开心,可我还没说到关键的地方。”
“那你继续说吧。”蒋水凉的情绪急转直下。
“这几个月来,我们日日相见,可每次分别后,我对阿凉的思念却是有增无减。我虽愚钝,却也知道阿凉对我,与我对阿凉,是不一样的。”
“王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公平。”
“你也这么觉得?”蒋水凉觉得河间王终于开窍了,他终于明白两个人相爱的基础是平等。
可她还没有高兴过一秒,河间王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我记得阿凉的一切,可阿凉却把我给忘了。”
“啊?啊!是这个不公平啊。所以呢?”
“所以,我要更坦诚的对待阿凉,让阿凉能更深入的了解我。”
“啊?”蒋水凉有点拿不准河间王这话的意思。
“坦诚”和“深入”这两个词,在现代汉语的中,有很多暧昧的延伸。也不知道河间王的话里,有没有什么延伸。
看着蒋水凉一脸疑惑的样子,河间王也不多解释,拉起蒋水凉就走。
看着直奔卧室方向的河间王,蒋水凉觉得,还是延伸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