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水凉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出来，根本没给宋汐插嘴的机会。
蒋水凉说完，宋汐的表情未变，肢体却有些不自然起来：
“如蒋姑娘所说，如果诏书是皇上所写，皇上收回即可。就算河间王不给，皇上也可以另出一道废止的诏书。”
“对此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
“那就是皇上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写过这样一份诏书。”蒋水凉刚才说的痛快，现在更是搂不住：
“皇上被至亲所背叛，伤心欲绝。可他这份伤心却不能随便与人倾诉。于是他召自己的亲弟弟进宫，听他倾诉心事。”
“既是说伤心事，肯定不能干说，十有八九是要就着酒说的的。别的我不敢说，王爷的酒量要远超常人。”
“宋常侍要不信，可以去前厅看看，那些当兵的轮番上阵都不是王爷的对手。”
“想来那日皇上也是喝得酩酊大醉。酒醒后，皇上只是恍恍惚惚的记得，自己在喝醉后对王爷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甚至写下了些什么东西。但他写得到底是立嗣诏书，还是兄弟间的肉麻话，他就想不起来了。”
“他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等他下定决心的时候，王爷又跟他闹了矛盾，负气回了河间国，说不定还要喊出几句再也不去京城这种话。”
“此时，皇上心里肯定更加疑惑，但河间国与京城离得那么远，皇上没办法下明旨来问，更不能不打自招的写一份什么废止诏书。所以，他才会让中朝派人来河间王府，偷偷的找这份诏书。”
“我猜，皇上之所以不用大内的人，而是用宋常侍来。是打算一旦事发，王爷找他对峙，他就把责任推给中朝，自己继续做个好哥哥。”
经过短时间的调整，宋汐看起来好多了：
“蒋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啊！”
“宋常侍客气了。之前宋常侍对我不露分毫，今日却遮遮掩掩的给了我如此多的提示，让我自己猜出答案。”蒋水凉越发得意起来，
“想来你是通过宋月，发现了湖心岛的秘密。你觉得王爷把圣旨藏在了湖心岛的密室中，而我是除了王爷外，唯一可以进入湖心岛的人。所以，你才会冒着风险来找我，希望我去帮你偷这份诏书。”
“蒋姑娘这次真的是想多了，我这次来，真的只是想调查清楚河间王为什么想把姬妾嫁给边军将士。”如果不是怕人发现，宋汐现在简直兴奋的想尖叫，
“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亲耳从蒋姑娘这里得知河间王的密室所在。”
蒋水凉傻眼了。
之前的那番慷慨言辞让她兴奋的过了头，敬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把湖心岛密室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得必有失。
有得必有失。可今晚所知的这点鸡零狗碎的秘密，哪个能跟湖心岛的密室相比！
蒋水凉虽然说漏了嘴，但她对密室中的那些机关还是很放心的。
就算宋汐能找到擅长数学之人，破解机关也需要时间。估计大门还没进去，便被河间王来了个瓮中捉鳖。
思及此，蒋水凉放下心来，大剌剌的说：
“知道就知道呗。反正你也进不去。”
“如蒋姑娘所言，我进不去，但蒋姑娘进得去。”
“实在对不住了，我刚才吹牛了。我虽然知道密室所在，却也进不去。只有王爷才有钥匙。”蒋水凉真的撒了个小谎。
“我哪能舍得让蒋姑娘冒那么大的风险呢，蒋姑娘只需帮我把钥匙拿来就好。”
“那你可是白日做梦，且不说我并不知道王爷把钥匙藏在何处，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帮你去偷。”
“蒋姑娘不要把话说绝了。”
“没什么绝不绝的，随你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答应。因为钥匙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一旦丢了，王爷立刻就会知道是我动的手脚。”蒋水凉说道，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京城离我太远，京城里的大人物离我更远，他们就算想要我的命，策划一番再派人过来也要两三个月。而王爷要是想要我的命，我一时三刻都活不过去。”
“蒋姑娘不为娘家人考虑考虑？”
“我娘家人的生死荣辱皆是系在我一人之身，我这个大树要是倒了，他们那几根藤条也得被人砍了，拿回家当柴烧。”
“那蒋姑娘不为河间王考虑考虑？”宋汐换了个说法：“现在皇上只是命我来秘密寻回诏书。而有朝一日，如果皇上不在了，太子登基，用上雷霆手段，河间王府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宋常侍还是不要诅咒皇上为好。”
“这不是诅咒，这是无法改变的结果。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的宿命。”
蒋水凉不耐烦地打断了宋汐的哲学反思：
“宋汐，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称谓的突然改变，让宋汐意识到，他可能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蒋水凉。
“请蒋姑娘赐教。”
“你自视甚高，从来都瞧不起别人。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无知妇孺，与宋月一样，随你哄骗。”
“蒋姑娘怎会有如此想法？”
“我虽然出身贫寒，但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什么意思。”蒋水凉说道，
“无论皇太弟的事情是真是假，太子都已经记恨上了王爷。河间王府是否会万劫不复，并不取决于一份诏书，而是取决于太子是否会顺利登基。到那时有这份薛定谔的诏书，王爷可能还有个挣扎的余地，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什么是薛定谔的诏书？”宋汐问道。
“就是在你找到之前，这份诏书既存在也不存在。”蒋水凉说道，“只要太子内心存在怀疑，就不敢轻举妄动。”
“蒋姑娘说的对。之前是宋某小看姑娘。”宋汐也不得不承认，蒋水凉是对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总觉得宋常侍如此夸赞的背后，还有其他手段等着我。”
“我只是可惜。可惜蒋姑娘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佳人，竟不肯为我所用。”
“所以呢？”
“所以我还需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打动蒋姑娘的芳心。”宋汐说完，起身要走。
蒋水凉忙拦住了他：
“宋常侍急什么？我已经知道宋月回府的目的，但还没回答宋常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