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堂是哪儿?”
蒋水凉的问话让坐在她两边吃得正香骤雨和微风同时停了筷子。
微风看着骤雨,骤雨看着她。两个小姑娘脸上写满了疑问和担忧。
“蒋大娘,你没事吧?”骤雨小心翼翼的问。
骤雨的话,让蒋水凉意识到,她可能是说错了什么。
为了应付眼前,也为了以后方便,蒋水凉低下头,指着头上的伤口问:“你觉得呢?”
脑外伤糊弄大法永远管用。
骤雨和微风毫不犹疑的接受了蒋水凉的说法,并脑补了一番,为蒋水凉怪异的问题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我就说王爷对李姬的处罚太轻了!看,蒋大娘都被她砸的糊涂了!”微风说道。
“我二表舅年轻的时候,从房上掉下来,摔破头后,连自己娘都不认识了呢。还是咱们蒋大娘福大命大。”骤雨也主动提供了案例。
“哼,等王爷下次招我侍奉,我非得再告李姬一状,把她之前欺负我,说我丑的事儿,都讲给王爷听。让王爷罚她去修长城。”看来微风与李姬积怨已久。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她要走了,咱们何必去王爷面前多这个嘴。”虽然李姬从出场就开始倒霉,可放眼整个王府,她仍是女主的最大嫌疑人。蒋水凉不想让微风与她过节太深。
“她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少说两句呢!”
“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对于微风的不依不饶,蒋水凉只能好生相劝,“她怎么也是王爷的姬妾,咱们做得太过,万一有朝一日她得宠了,咱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蒋水凉这话刚一出口,微风和骤雨就笑的都快坐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怎么可能,哈哈,怎么可能得宠!”
“别说是李姬,就算整个临月院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这辈子都别想得宠了。”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个小姑娘,蒋水凉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么?”
骤雨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答道:
“蒋大娘,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了。跟王爷有关的事情,我都忘了。”蒋水凉惴惴不安的说道,“我连王爷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蒋水凉的话让两个小姑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人收敛了笑容,对视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骤雨表情严肃的说道:
“微风,你去门外看着,我和蒋大娘说会儿话。”
“好。你俩快些说,过会儿张婆子他们要来接蒋大娘了。”说着,微风走到门外,关上了房门。
“蒋大娘,你还记得康奶娘么?”骤雨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
“康奶娘?”蒋水凉在心里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可脑中竟对此没有一丝印象,“康奶娘是谁?我完全记不得她了。”
“康奶娘是王爷的奶娘啊!”骤雨一脸惊诧的说,“蒋大娘,你进府三个月就开始跟着康奶娘做事,康奶娘瘫了后你每次探望她都要待上一两个时辰呢。王爷如此重罚李姬和临月院的人,怕也是有康奶娘的意思。她是你在这府里最亲近的人,你怎么能把她忘了呢?”
“我……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蒋水凉边说,边观察这骤雨的反应,看起来骤雨并没有怀疑她,这让她放下心来,“好骤雨,你给我仔细讲讲。讲讲康奶娘和王爷。我现在脑子乱的很,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这千头万绪的,从哪儿讲起呢?”
“先讲康奶娘吧。你不说她是我在这府里最亲近的人么!”想来,之前让她管住姬妾的那些话,就是出自康奶娘之口。
这么看来,康奶娘可不是个善良之辈。
“康奶娘是这府里最善良人了。”骤雨又补了一句,“蒋大娘人也好,但康奶娘是我和微风的恩人。”
“恩人?”
“蒋大娘应该是不记得了。我和微风都是因战乱留下的孤儿,无父无母的,进府前过的是沿街讨饭的生活。康奶娘看我们可怜,好心收留了我们,好吃好穿把我们养大。”说起康奶娘,骤雨眼圈微微发红,“我得天花时,全靠康奶娘日夜照顾,才捡下一条命来。”
怪不得骤雨和微风与自己如此亲近。原来三人皆是康奶娘的带出来的。
只是奇怪,如此重要的人物,自己为何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思及此,蒋水凉追问起来:
“你刚说康奶娘瘫了,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你们陪着王爷去乐成县的别馆。回来的时候奶娘就瘫在床上,眼睛也盲了。”骤雨叹了一口气,“之后王爷就搬去了石榴堂,内院的事也由大娘你来接手。”
“石榴堂?就是我一会儿要去见王爷的地方么?”
“石榴堂原是王爷处理公事的地方。奶娘瘫痪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康奶娘从来都爱干净,为了方便清洗,王爷就把康奶娘移到了临水的石榴堂,自己也搬了过去。”
“那现在王爷就住在石榴堂?”
“对呀,都住了多半年了。平日里没什么重要的事儿,王爷是不出石榴堂的。”
骤雨的回答瞬间就把蒋水凉之前的美好幻想戳破了。
李姬被打的下不了床,河间王又不离开石榴堂,在府里两人怕是难遇到了。
连女主角都见不到面的男主角,还能算是男主角么?看来在李姬的故事里,河间王是注定做不了男主角了。
希望李姬出府后能投入到其他轰轰烈烈的宅斗中,彻底忘记她这个人。
既然绊脚石的功能暂时无法开启,蒋水凉立刻把李姬抛到一边,打算仔细研究一下自己的新老板——河间王。
“王爷对康奶娘真好。”蒋水凉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套话。
“当然了,王爷从出生起就由康奶娘服侍。康奶娘是王爷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而且咱们康奶娘可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
“康奶娘的母亲,是太后娘娘的乳母。康奶娘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太后宠她像宠妹妹一样。别看府里都康奶娘、康奶娘的叫,那些外臣见到康奶娘却要叫一声菀陵夫人。”
“菀陵夫人?菀陵在哪儿?”地理知识还停留在高中水平的蒋水凉,刚把河间国在哪搞清楚,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地名。
“在丹阳郡啊。”
“丹阳郡在哪?”对北汉的行政区划分一无所知的蒋水凉问道。
“江南。”骤雨答道。
江南?自古以来江南都是富庶之地。那这个菀陵夫人到底是荣誉称号,还是享受菀陵县财政拨款的呢?
“那康奶娘一定很有钱吧?”蒋水凉试探道。
“那当然了,康奶娘的供奉可是菀陵县税收的一成,你说她得多有钱?”
一个县税收的十分之一,这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蒋水凉完全不敢用她那有限的见识,去估算这笔钱。不过,她那有限的见识,却让她发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自古以来藩王分封,多在京畿与边关之间,皇帝喜欢的自然要去富庶之地,皇帝不喜欢的则被扔去穷山恶水。
但河间国却是个例外。
河间国下辖三县,四季分明,水量丰沛,物产丰富,又有矿藏。怎么看都是个富庶的好地方。
唯一的缺点,也是最大的问题,河间国往北就是边城。
边城,南夏与漠北战争的最前线。
河间国不仅是边城补给之所,更是漠北入侵的必经之地。时刻承受着军事压力的河间国,明显不是个好封地。
河间王就番是,不过十岁,根本承担不起守土为国的责任。怎么看都是一副被赶出京城,自生自灭的样子。
可随他而来的康奶娘,却是个有封号有封地有背景的夫人。
那这河间王,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呢?
职场老油条的蒋水凉,自然是不会问出,咱家王爷是不是不受宠被挤兑到这儿的话。她把问题在肚子转了几圈,改头换面拆分开来:
“康奶娘都这么厉害,那咱们王爷更厉害了吧?”
“那当然,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起河间王,骤雨是满脸骄傲,“太后年逾四十才有的王爷,平日里对王爷不知有多娇宠呢。咱们一个县,顶他们一个国大呢。皇上也疼惜王爷,就地下挖出那些金银铜铁,都归咱们,随便花。”
“可你不觉得咱们离漠北有点近,危险了些吗?”
“是挺危险的,不过没办法,咱们王爷有热症。北边凉爽,他身子也舒爽一些。”
“热症?是什么症?”
“我也不清楚,听康奶娘说,王爷这病是胎里带的。所以王爷极为怕热,并要常年吃药,而且……”骤雨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王爷不能近女色。”
“不近女色?”
“恩。康奶娘讲,王爷出生后一直尿血,宫里的太医都认为王爷活不过百天。好在上天庇佑,在王爷命垂一线之际,一个游方道人进宫求见,进贡了对症的药方。据道人所讲,这药方是梦中仙人所赠,只对童男有效。所以啊,在病好之前,王爷是绝不能近女色的。”
尿血?
虽然自己的医疗常识也是从电视里看的,但就尿血这个症状来说,河间王应该是肾病。肾有病,确实不能纵欲。
“在王爷眼里,临月院那些女人,就跟毒药一样。”骤雨继续说道,“只有我和微风这种长得丑的,才能近前服侍。”
“既然如此,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姬妾?”蒋水凉问。
“别人送的呗。那些巴结咱们的人,别说女人,珍奇异兽都送过不少。”骤雨说道。
“王爷不是热病吗?”
“这种内廷密事,自然是只有我们这种心腹才知晓。外人只知道王爷体弱,详细的就不清楚了。”
“那王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说不准,不过就算好了,也不能随心所欲。临月院那些祸水呀,这辈子是甭想见到王爷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蒋水凉虐起临月院的姬妾们时,能那么的肆无忌惮。
“她们也是可怜人。”
“可怜什么?等大娘伤好了,就想起来她们是什么货色了。”
“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呢?”
“想不起来也挺好。不记得那些糟心的事儿,蒋大娘脾气也好很多。”骤雨说道,“自打康奶娘瘫在床上,大娘接管了内院后,脾气就越来越大。我和微风都有点怕你了!”
蒋水凉刚想给自己找个工作压力大的借口,微风就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