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姬后,蒋水凉再次倒下了。
之前高度紧张的精神,让她忘记了头上的伤口。待松懈下来,人就支撑不住了。
被骤雨和微风抬回房间后,蒋水凉断断续续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待她重回活蹦乱跳的状态时,河间国已经入冬了。
虽然身体一直躺着,但蒋水凉的大脑却没闲着。
她对河间王府,乃至整个河间国做了详细的调查后,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自古以来,家长绝不能容忍孩子身边出现的三种人:恶奴,损友,狐狸精。
虽然蒋水凉目前的定位是狐狸精,但她的狐狸精之路已经走到了巅峰,河间王府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女人与河间王有感情纠葛了。
之前临月院里的姬妾们,被她折腾到那个地步,也没人出来说句话,可见她的狐狸精之路已经走到头了,再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所以,她得转变身份。
损友,她不配。
那就只剩恶奴了。
既然是恶奴,还要让远在京城的太后知道她这个恶奴,那她就得唆使河间王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
这事既不能是坏事,也不能是好事。
祸国殃民的坏事,她既做不出来,又怕做出来之后直接被人推出去砍了。
励精图治的好事呢,她还没有这个水平,也怕做的好了,太后觉得她是个贤内助备选,直接成全了河间王。
蒋水凉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烧钱吧,搞基建!
自古以来,昏君的罪名里总少不了这条,但老百姓却还千秋万世的使用着昏君的基建成功。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都是好例子。
可她要怂恿河间王干些什么好呢?
修长城?可边城也不归河间王管,河间王并不具备修长城的地理条件。
搞水利?河间国内虽然水量丰沛,但离黄河还挺远呢,也不怎么闹水患,治水不仅没有群众基础,而且怎么看都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蒋水凉把县志都要抠烂了,才找到一条出路。
这条出路在乐成县。
乐成县是河间国三县中,最靠北的县。
临近边陲,却又不是军事敏感区,所以在南夏与漠北签订了和平条约后,乐成县就成了一处贸易中转的小城。
乐成县来往商旅较多,也就是说有钱的多。这就催生了乐成县的娱乐产业兴旺发达。除了不健康的场所,健康的娱乐活动也非常多。
蒋水凉经过研究发现,乐成县内的健康娱乐活动中,竟然不包括泡温泉。但乐成县明明有非常丰富的温泉资源。
问了人才知道,原来乐成县的温泉,全归河间王一人独有,老百姓没法用。有胆子大的偷着用,也不敢张扬,形不成什么固定的产业。
于是乎,蒋水凉决定怂恿河间王重新修缮乐成县的别馆,把它建成乐成县的地标建筑之一。同时,引温泉水出去,让老百姓共享其乐。
一个完美且宏大的计划。
蒋水凉打好腹稿,做了几套不同的方案,打算在河间王来探望她时,就对河间王进行全方位立体化的安利。
不知道是河间王是怎么想的,从她再次昏倒卧床后,每天都来探望她。
最开始蒋水凉有些紧张,怕府里的人发现二人之间的暧昧,说闲话。每次河间王来,她都催着人家走。
直到过了小半个月,从骤雨嘴里听说,阖府上下只是认为河间王体贴下属。毕竟河间王也是每天都要去探望康奶娘的。蒋水凉的心这才放下来,每日与河间王吃饭喝茶,消磨上半天的时光。
蒋水凉愿意跟河间王腻在一处,并非因为贪图河间王的美色,而是她再次昏倒后,头疼不止,只有在河间王身边,才疼痛消弭。
而且对于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河间王也不怎么提,除了衣食方面的关照,聊的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县志就是河间王找来送她解闷的。
河间国风土人情,也是两人闲聊的主要话题。
现在虽然天气凉了,蒋水凉也在李太医的检查下,确定除了失忆没好,别的都好了,但河间王还是每天中午按时过来。
这天早上,蒋水凉一大早起身,按照记忆亲手做了一碟梨糕。
虽然这不是吃梨糕的季节,但河间王中午来的时候,还是高兴的吃了大半。
蒋水凉见河间王吃的差不多了,试探性的开口说:
“王爷,你之前有关‘利剑’的话,让我害怕的夜不能寐。咱们府里又有各方眼线,吓得我连门都不敢出。”
“阿凉,你能好好说话吗?”
“咳咳,王爷,我这段时间听你给我普及南夏知识,让我产生了很多想法。”
“说说?”
“你看哈,虽然之前你和皇上有些小误会,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你年纪又比皇上小那么多,如果你能在态度上稍稍转变一下,我估计皇上也就把之前的事儿给忘了。”
“我没有对不起过皇上。”河间王的嘴角垂了下去。
“但皇上是天下之主,整个南夏都是人家说了算,我们也不能要求皇上改变态度不是嘛。”蒋水凉说道,
“而且太后年纪越来越大了,你总不回京城去,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是母亲不要我的。她为了全力辅佐哥哥,把年幼的我赶出京城。”河间王话语虽悲切,但情绪看起来还好:“这世界上,除了你和康奶娘,没有人再关心我了。”
“王爷不要说这种负气的话。骨血至亲,哪有什么过不去。”蒋水凉说道,“不过王爷既然不愿意从亲情方面考虑,那我们就说一下实际的。”
“什么实际?”
“实际的,就是王爷天天算的账啊。咱们河间王府那么多钱,哪里来的?”
“太后和皇上的恩赐。”河间王感情上虽然转不过弯来,但理智上还是清楚的。
“王爷的伟大理想,不也得靠这些钱才能实现嘛。而且阖府上下的生计都指望在王爷一个人身上。”蒋水凉说道,
“如果王爷和皇上彻底决裂了,一旦太后不在了,王爷还能有现今的生活与地位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既然王爷不愿意低头,那我们不如做一点让皇上放心的事情。”
“什么事?”河间王问。
蒋水凉在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并省略了发展民生这条外,给河间王详细的讲解了一遍自己的伟大蓝图。
河间王听完后,点头道:“这想法倒是不错。”
“但是?”蒋水凉听出了河间王言外之意。
“但是以河间国的现状来看,想要修缮乐成县的别馆,首先要修缮乐成县与弓高县之间的道路。”河间王解释道,“河间国是弓高县建材产地。我刚来就藩之时,之所以选择在弓高县暂住,也是为了方便挑选建材。”
“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先修路呗。咱们的钱够吧?”
“钱财方面是没有问题,但乐成县与弓高县之间的道路通畅,对信都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平日里到是不妨事,可一旦漠北入侵,边城破防,漠北军进入乐成县后,很容易顺着大路直取弓高县。到时候信都就会面临两面夹击的困境。”
“王爷的书真没白读,什么都懂。”蒋水凉说道,“但军事上的问题,都是小概率的,我们现实的困境则是真实存在的。”
“是我想多了。”
“王爷的想法是没错的。”蒋水凉打算借这个话题,实现他的另一个目的,“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你有什么打算?”
“军事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固守待援是最好的办法。”蒋水凉说道,“所以我们两手抓,升级改造信都城防的同时,与冀州的军政方面打好关系。”
“加固信都城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这也勉强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可结交外臣,特别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却是我们这些藩王的大忌。所以这些年,我只是收礼,却很少见人。”
“这个我也有考虑,咱们不用去结交什么外臣,把河间国出身的将领,哪怕是级别不高的,结交一下就可以。”蒋水凉问,“咱们河间国离边城这么近,从军的不少吧?”
“倒是有一些。只是你打算如何与其结交?等他们冬歇沐休回家探亲的时候,叫到府里来设宴款待?”
“这只是其一。”
“其二呢?”
“在宴席上,安排相亲。”
“你打算把微风,还是骤雨,给安排了?”
“她俩要是愿意参加,也成,不过主角还是临月院的姬妾们。”
“她们?”
“年轻少艾的,总要有个去处,总不能一辈子关在临月院里。有这个想法,确实是因为同情他们,但也有别的因素。”蒋水凉说道,
“李姬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还是在她们心中埋下了反抗的种子。现在无事则罢,压抑久了,不一定还会出什么事。还不如趁着现在,让她们嫁人也好,自谋出路也好。总之就是咱们河间王府做她们的娘家,给她们个可以自由选择的人生。”
“这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王爷是顾虑送她们来的人吗?”
“不是。人送过来了,心意我领了,怎么处理就随我了。”河间王说道,“你今天说的事情,我还要消化一下。也要听一听太傅的意见。不急,反正离过年还远得很呢。”
太傅?蒋水凉又愣住了。
蒋水凉这才想起来,之前跟河间王聊了两三个月,天南地北的说个遍,唯独河间王府的里的小朝廷没聊过。
蒋水凉不问,是她根本没想起还有这码事儿。
河间王不说,可就大有深意了。
每个讳莫如深中,都有一万个见不得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