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宅内。
上官紘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在草堆里的三个人。
昨夜萧祁臻让他在这三人中间挑选一个进府，给王爷查看症状。
他几乎想都没想，脑子里就冒出左青青那张清明秀丽，又颇为倔强无惧的脸。
她在这三人中，年纪最幼，性格又最是单纯，确实是最合适的进府人选。
只是这女子今日似乎脸色不太好。
他等左青青微弱睁开的双眼后，才说：“你跟我走一趟。”
杨牧听了，忙追问：“不知大人要带我师妹去何处？”
周许也说：“小师妹身体有些不适，若是大人有吩咐，我愿代劳前往。”
上官紘做事向来最不喜欢拖泥带水，见两人都与他啰嗦，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行伍之人，身子却如此娇弱，何以堪用？”
这三人昨夜都对他表示，说只要能帮他们报仇伸冤，他们就愿终身侍奉，效犬马之劳。
而他这才刚刚出第一道命令，就推三阻四？
左青青挣扎着起身，对上官紘行礼道：“请大人吩咐。”
上官紘瞥了眼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左青青与身后两人对了个眼神，便匆忙跟上。
走出了街巷，上官紘很利落的翻身上马，回头问她：“会骑马吗？”
左青青仰头答道：“会的。”
上官紘便给身后黑甲卫递了个眼神。
黑甲卫连忙牵来一匹精壮的红鬃马，将马绳递给左青青。
左青青接过，便抱着马头去够马镫，打算翻上马背。
上官紘见她这笨拙的模样，在心里面直叹气。
也不打算等她了，扬鞭打马便绝尘离开。
左青青似乎也知道自己又惹他不快了，急忙省略了基本步骤，胡乱翻到马背上，也打马追去。
她从前在左邑山庄虽学过马术，却并不精通。
昨天夜里上官紘走前，只叫他们在原地等候主子的发落，黑甲卫也没有体贴到给他们准备棉衣棉被的程度，他们就这样在漏风的冰冷破屋子里，蜷缩了一夜。
当然，黑甲卫们也同样如此，这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只是他们一个个体格健壮，这点寒风冷冽对他们来说犹如春风拂面。
上官紘在王府侧门停下，左青青也随即跟来，她下马后，已经是气喘吁吁，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上官紘把缰绳交给守门侍卫，侍卫随即低声说：“主子在栖山居等着呢。”
上官紘点点头，带左青青进了王府。
虽然只是个王府的小角落，左青青就已经被这里面的华贵气象震慑得瞪大了双眼。
在海岱时，左邑山庄也是威震一方的巨富。
庄子内外不说富丽堂皇，也是处处透着精妙绝巧的。
但是对比眼前这座巍峨宏伟如宫殿楼宇般的深宅大院，她从小长大的庄子，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越发感觉到，上官紘背后主人的身份，实在太不同寻常。
他们这一趟千里迢迢的进京，只有两个结果。
达成夙愿，或者灰飞烟灭。
行差踏错一步都不得。
思及此，她不由得更加肃目凝神起来。
穿过垂花门，经过九曲游廊时，上官紘这才注意到，左青青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污渍。
毕竟是要去面见王爷，可不能这般失仪。
他便改道，先将左青青带到一处精致的小院前，吩咐里面正在晾晒被褥的婆子：“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速度快些。”
婆子急急的应声道是，便带左青青走了进去。
婆子做事极为麻利，很快就端来一盆热水给左青青梳洗。
趁她匀面的功夫，又转身去衣柜里找来了一套侍卫服装，双手捧给她。
“我们大人这里没有备女装，而这院子里除了几个小厮之外，就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帮忙照管着浆洗，怠慢姑娘了。”
左青青双手接过，微微笑着道：“嬷嬷客气了，有劳。”
见婆子一脸慈善，看着极好说话的样子。
她便大着胆子，又问一句：“敢问嬷嬷，府上贵人可是当今皇子？”
她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若当真那般运气不好，进的是仇敌的府邸。
那她就算是死，也要拼着命的，咬下仇敌身上的一块肉来。
婆子神情一顿，很快就笑着含糊答道：“姑娘一会就能知道了。”
见婆子口风这么紧，左青青也知道追问不出什么，便匆匆换了衣服出了院子。
上官紘就等在院外。
见她鬓发高高束起，一张清丽明媚的脸庞昭然于世，只是这步伐略显笨拙。
不过这身侍卫男装打扮，倒是十分符合她倔强的气质，显得她看上去英姿飒爽，就连是上官紘，也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
左青青在上官紘面前站定后，勉强行了个江湖礼：“让大人久等了。”
上官紘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说：“跟我来。”
一路上，上官紘都是沉默着。
他正在想要不要叮嘱左青青几句，一会见到王爷和世子该有的规矩。
但见左青青举止之间，都是大家风范，便觉得交待了也是多余。
两人在一前一后的走着，上官紘远远见到一队宫里内监打扮的礼队官，正抬着覆有红绸的大小箱子进府。
往年宫中就有先例，大年初一，皇上会给皇亲和宠臣家中赏赐些额外的年例以示恩宠。
此事大多是大内太监亲抬礼，内务府特派的礼官代为宣恩。
上官紘一向十分机敏，一眼就看见了，此次为首的礼官正是王毓斐。
昨日听他们几人陈述，王毓斐与左邑山庄之间，有着毁庄灭族的天大仇恨。
现在可不能叫两人见上面，以免节外生枝。
他来不及细想，便伸臂阻止左青青停住脚步。
谁料左青青原就身体不适，是吊着一口气才勉强支撑着行走。
此刻被上官紘不过这么轻轻一挡，顿时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往一旁的灌木丛里栽了下去。
上官紘自然可以去拉她的，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站在一旁，由着她跌坐了进去。
而另一边，王毓斐听到这边的响动，好奇的望了眼。
见上官紘神情自若的看着脚下四仰八叉的小侍卫，也只当他是在教训手下，嘴唇勾了勾，便领着人，继续朝栖山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