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翻遍全家上下，能凑齐一万两的银子那也就罢了，但顶多只有个千百两。
可刘员外咬死不肯他入小股，说没有必要为点蝇头小利，佘了自己的名声。
那是一万两银子的整数！
他没有法子。
但又不甘心看着即将到手的肥肉溜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便打起了县府库银的注意。
反正只是挪用几天，等赚了钱，他立马就还上，神不知鬼不觉。
一旦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现出来，他就越想越觉得可行。
激动得睡到半夜从床上坐起来。
如今他可是主簿，县府里的财务大权，虽说要县令和县丞的亲笔签名才能调得动。
可凡是都有例外。
守库房的吏目胡大勇，一向跟他交好。
两人经常一起喝花酒，好多次还是他充胖子请的客。
他不如就故技重施一回，先把胡大勇灌醉，然后以主簿之威令他去开库房门，就说县令大人已经同意过了，明日补办手续。
胡大勇没有防备，果然醉醺醺的掏了钥匙去开库门。
厚重的铜门打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蔚望忠感觉腿脚都不听使唤，完全挪不动步子了。
要不是一旁的衙役守着，蔚望忠几乎都要伸手过去拿了。
一张两千两的银票，其余七张都是一千两的。
这几张薄薄的纸，捧在手里好似有千斤重量。
这哪里是银票啊？明明是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交给张班主的一刹那，蔚望忠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丝毫都没有留意到张班主眼中的震惊和忐忑。
这么多钱，他说拿当真就给拿了出来。
一边是暴富的美梦，一边是捉襟见肘的现状。
蔚望忠不敢去想，不敢对比。
只怕自己万一想通了，便承受不住这巨大的亏空。
他再一次丢下家中拌嘴的婆媳，独自一个人出门。
他想去找刘员外，但不知他住在何处，两人见面都是约在酒楼。
在街上晃悠了这半日，他实在心绪难平，便硬着头皮敲开了姜宅的门。
来开门的人不是袁旺，是另外一个小厮，唤春生，比袁旺年纪略大些，也沉稳些。
他很有修养的朝蔚望忠施礼，说：“我家主人不在家中，请贵客晚些时候再来登门吧！”
其实蔚秋桦和姜氏都在，只是这大过年的，谁会不请自到？肯定是没什么好事。
蔚望忠吃了个闭门羹，又瞥眼望见院子里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当下就是怒火中烧。
“你让那死丫头滚出来！她亲爹来了，居然还敢把人拒之门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既是来找茬的，那春生就更不能放他进来了。
他努力抵在门里，任凭蔚望忠怎么叫嚣，就是不肯放人进来闹。
夏冬闻讯赶来，大声厉喝道：“蔚老爷若是执意要如此，那我们只能报官了！”
听到要报官，蔚望忠犹如被人用冰水淋着头浇下。
他自己就是官，但他现在最怕听到的，也是官。
恶狠狠的盯了两人后，粗暴的推开围观的群众，背着手悻悻的走了。
蔚秋桦和姜氏站在院子里，把这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
姜氏小声对蔚秋桦赞叹：“这个夏冬丫头，胆子大，心又细，着实不错。”
蔚秋桦笑而不语，只扶了母亲回内室。
关上门，展开那幅画像给姜氏瞧。
姜氏笑着问道：“这不是夏冬吗？你给她画的？”
蔚秋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我朋友拿给我的，夏冬身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她来我们家，是受人指使，别有目的。”
她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对母亲说这些，但见母亲对这丫头越发的赞赏，还是觉得早早交待清楚比较好，省得日后会有其他麻烦。
姜氏握着蔚秋桦的手，一脸紧张的问：“那她可会伤害你？”
蔚秋桦笑着摇头说：“我身边一直都有人照顾，再说我的体格也不见得要弱过夏冬，不至于就受制于她。
我只是想先给母亲提个醒，近些日子，多是她伺候母亲起居得多，母亲有事还是应当对她保留些。”
姜氏很认真的点头，握着蔚秋桦的手仍是不肯放松：“我都听你的。”
这几个月来，她真真切切感受到蔚秋桦的不同了。
她的女儿长大了，成熟了，也更能干了。
她们如今的生活相比从前来说，已经翻天覆地。
这安逸的日子，那是以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她对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母女两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到这一万两银子上面。
蔚秋桦：“母亲不是说，父亲的官俸一直很低吗？他又没什么家底，母亲从那宅子里搬出来之后，父亲失去了大笔的来源，应该更加捉襟见肘才是，他是如何在三两天之类，就凑出了这一万两的银子来，这里头不是有些奇怪吗？”
姜氏也应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些呢，我也觉得，这银子怕是来路不正，没准是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咱们还是先不要走漏了风声，藏起来静观一段时间再说。”
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蔚秋桦仔细想了想。
以往那些来找蔚望忠办事的人，多数是些穷苦老百姓，所求的又都是些琐事，捞不到什么油水。
但他如今已经是主簿，能够过问府县里面的刑案，财权。
虽说这裁夺判案权利还在县太爷手里，他这里头可以掌握的便利却是不少。
比如这开堂公诉之前，双方的讼师都需要按照规定，把材料全都呈到主簿的桌案上。
而那些没有报备的证据，即便是当堂呈交，并且被证明无懈可击，那也是违反规定，直接能影响到县太爷断案结果的。
若是遇到大案，单这一项贿赂，恐怕蔚望忠就足够吃喝一年的了。
但宛平县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这种数额的大案委实是不多见的。
而且单靠蔚望忠一人，也难以吃得下。
这单单是上下打点一项，就要与人瓜分掉不少的银子。
要在短短几日之内，悄无声息的凑足一万两银子，蔚秋桦悄悄的把这一项可能的进账给否决了。
她找来袁旺，吩咐他说：“你在京城里认识的人多，去找你那些朋友，好好帮我打听打听，最近蔚大人在府衙都跟什么人接触比较多，事无巨细，都悉数报我，无论什么消息，我都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