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蔚望忠看到牢房被打开了门锁,牢头隔着铁栏朝他嚷嚷,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神思摇晃间,目光呆滞的朝这边挪过来,伸了伸手,似乎以为是过来领饭。
萧祁臻看到眼前这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蔚望忠,原先的厌恶也渐渐变成不可置信。
上一世,他不止见过此人一次。
当初他打着秋桦的名义往来王府几次,有一次王毓斐甚至还亲自带他来拜见自己。
虽觉不妥,但看在秋桦的面子上,他还是勉强见了见。
当时虽然觉得此人粗俗市侩,但好歹也是红光满面,看着富态得很。
哪里能够跟今日这步履阑珊的佝偻之人联系到一起。
他沉声问:“这就是蔚望忠?”
牢头连忙躬身谦卑答道:“正是,此人还在年内就被关了进来,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萧祁臻瞥了眼临近的犯人,对牢头说:“你把他赶到别处去,我有话要单独审问蔚望忠。”
牢头哪里敢耽搁,急忙连连倒是,便亲自上前抓住那死囚的枷锁,将他连赶带踢的押了出去。
蔚望忠此时也缓过神来,意识到可能有贵人到了,连忙痛哭哀嚎的冲着萧祁臻直磕头。
“大人是不是我家女儿请来救我的?求大人带我出去吧,这鬼地方我再待下去肯定要死在这里不可,事成之后大人想要怎样的报答我都答应啊!”
有黑甲卫搬来一把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方椅,萧祁臻便掀袍落座。
看着蔚望忠问:“你女儿?你说的是哪一个女儿?”
蔚望忠稍稍一愣,随即也问道:“大人不是春燕请来的,那敢问大人是什么人?”
萧祁臻:“你还不配问我的姓名,只需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便可,稍有敷衍,我便即刻送你归西。”
蔚望忠背脊一寒,他如今虽活得生不如死,却还是有极强的求生欲念。
连忙跪在萧祁臻面前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萧祁臻:“秋桦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蔚望忠面上骇然,刚想思考片刻后再答,却被萧祁臻身后的黑甲卫怒喝道:“还不快说!”
他嘴巴一哆嗦,急忙磕头道:“不是!她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娶她母亲的时候,姜氏就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前我与她都并不相识,秋桦如何能够是我的骨肉,望大人明察!”
萧祁臻虽早有准备,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他随即又问:“那她的生父是何人,你可知晓?”
蔚望忠此时倒是十分干脆,急剧摇头:“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听他语气,几乎如避让洪水猛兽,好似早已遭人胁迫,若是敢供出此事,则要被挫骨扬灰。
就着昏暗的油灯,萧祁臻将他所有反应都尽数收归眼底。
他眸光锐利,沉声道:“我说过,你需得老实回答,若我听出你有任何敷衍或者欺瞒,此刻你便不能保全性命。
是现在便死,还是苟活一段时日以待来时,你自己做选择便好。”
萧祁臻音量低沉,听着似有浓浓蛊惑,又透着森森寒意,直叫蔚望忠感觉到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他觉得眼前这端坐的华衣少年,直像个索命的鬼差,不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不肯罢休。
他还沉吟期间,身后的黑甲卫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两步上前,伸手提起他的后脖颈,掐起他的脖子两面夹击,口中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再不说我扭断你的脖子!”
蔚望忠很快就憋不过气来,急忙嚷道:“我说!我都说!她的生父是胡人!”
这个消息,还是当年他拿襁褓中女儿的性命做要挟去逼问姜氏时,姜氏催泪告知的。
但他想再进一步试探消息时,姜氏却宁死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他望着完全足月的女婴,白白胖胖的,正冲着他天真无邪的微笑,终究还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答应不将她沉溺。
姜氏也因为他的高抬贵手,而百般隐忍,委屈纵容,直到如今才得以解脱。
往事不堪回首。
萧祁臻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再也不想同这无耻小人多说一个字,起身便出了牢门。
牢头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忙殷勤着上前,手里捧着沾了净水的艾条想要给他驱邪,被萧祁臻不耐烦的挥手推开。
牢头碰了个软钉子,还是硬着头皮询问:“敢问世子殿下,里头的那位,咱们要如何招呼,还请您给个准话。”
萧祁臻想了想:“还是杀了吧,做得自然些。”
牢头痛快的点头,躬着身子将这群大爷送出了监牢。
那个莫离口中暗指,京城之中像他们这样的暗探至少有十万之众。
若是明刀明枪还可全力一搏,可这暗箭难防确是讳莫如深。
但不管怎样,姜秋桦胡族身份不可让太多人知晓,更不能传到皇上耳中去。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宁安侯府内的凉亭水谢。
谢温言正在雅致抚琴,对面三人听得如痴如醉。
坐在正中的沈确更是陶醉的跟着琴声轻轻打着拍子,谢必安虽然听不太懂,但能够跟姐姐和表哥还有夫子一起,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光,他感觉很满足。
一曲终了,谢温言双手交叠在小腹,朝对座的三位微微颔首。
姜秋桦第一个带头鼓掌叫好,笑着起身道:“谢大小姐这琴音真是出神入化,我方才听得竟然像是如置仙境,刚从瑶池赴宴归来似的。”
谢必安一脸得意洋洋:“我姐姐的才情还不止于此呢,她的词作更是一绝!”
谢温言面上微有愠色,望向谢必安轻声责道:“在夫子面前,不得造次。”
姜秋桦随即摇头笑道:“小公子并未说错,谢大小姐的才名在京城盛名在耳,不像我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承蒙小姐不弃,找我来给小公子做伴解闷而已。”
沈确浅抿了一口茶水,安放好茶盏之后才笑着道:“夫子也是才华横溢,何必妄自菲薄?”
姜秋桦与沈确眼神一触,方才还明媚的笑容随即便阴了下来。
面露不悦道:“哦?那沈公子可真是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