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臻凝神看了她片刻，思忖她这话的意图。
这几日陆续有黑甲卫来报，说王毓斐最近除了频繁出入宫禁外，与胡人打交道得次数也十分反常。
他当时便生出疑窦，知道这女人是无利不起早，事出反常必有妖。
便也派人细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她竟然在调查当年皇上与襄王赴大阜招安一事。
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哦？他为何要再对端王不利？你断这其中有又什么隐情？”
王毓斐见萧祁臻脸上的戒备之色稍减，心里也是一松，忙把理好的事由对他合盘脱出。
“不敢欺瞒世子，我府中侍女近日从端王胡姬那得到消息，端王被皇上禁足，并不是因为诅咒东宫太子，而是因为他对皇上不敬。
十六年前，皇上与襄王奉旨送嫁公主至大阜，最后大阜与义渠交战而被灭国一事，相信世子也有所耳闻，只是其中却蕴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略微坐直身体，垂目低首，但那眼角的余光，却似有若无的打量萧祁臻。
“我虽欲知无不言，但此事关乎襄王以及世子的声誉，还请世子准许我无罪，我才敢说。”
她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最近几个月来，世子忽然待她十分冷淡，虽说以往也不算热络，但还算是以礼相交。
她思来想去，出现如此变故，这其中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挑唆。
世子曾亲口承认已经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也知道那女人是谁。
私下调查过，不过是一个京中不入流的小官之女，于身份上，简直与她有云泥之别。
定是以美色y惑，才令世子暂时被她迷了神智。
不过这些不打紧，小情小爱，无伤大雅。
只要她充分发挥自己的妙用，相信世子也能够知晓轻重，明白他身边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王毓斐一开口，萧祁臻便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当年那件替嫁阴谋，或许还会牵扯到他的身世。
只是眼下还不知道她特意来此的意图，不妨先听听看她要说什么。
“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与我听便是，其他的无需多提。”
王毓斐听到萧祁臻这个冷漠的回答，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却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还是很快说道。
“我也是因康王上次被禁足，外间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这才心中起疑。
后来又偶然从端王的一位胡姬口中得知，原来当年那场战事，是皇上与襄王所共同谋划而来。
他们不顾个人生死，携公主和亲，深r敌营，成功挑动大阜和义渠之间的争端，让我大熵尽收渔翁之利。
据说襄王在这场兵斗之中，更是以力挽狂澜之力，身先士卒，长留敌营，立下不世之功。”
她眸中幽暗，似有惋惜之意：“只可惜，这一份永利千秋的伟世奇功，竟然只被皇上一人独占了去。
皇上因此独得先皇重用，在一群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终登上了九五之位。
而功劳最大的襄王，却因此被无故雪藏达十六年，大好光阴尽数被困在这四面围墙之下，小女实在为此感到不值。”
在听到她把当年那段令人不齿的阴谋，说成是深r敌营的壮举时，萧祁臻眉宇之间已隐隐有了些怒色。
琅琊王氏女，还是如同上一世他知晓的那样，表面上装出一幅大义凛然，实则惺惺作态，蝇营苟苟，所行所言皆是为自己谋利。
“不止于此，皇上还趁王爷不在京中，逼迫王妃，与王妃生下麟儿，还寄养在宫外。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便以子辈字序为此子命名。”
她稍作停顿，端详对座的萧祁臻脸上神色，试探着道：“世子殿下可想知道此子的名讳？”
萧祁臻置于几案上的手，早已隐隐紧握成拳，眸中寒光迸出，让对面的王毓斐不寒而栗。
“王小姐究竟想要说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冷静，似还带着隐隐的一丝凉薄，这让王毓斐心中感到极为不踏实。
而萧祁臻听到她语气如此，便已知晓，她定是知道了全部来龙去脉。
上一世，她也是背着人调查他的身世，得出他乃当今皇上的亲子之后，那双眼眸里面放出的看似微弱的荧光，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盘珍馐佳肴上面，偏偏要覆满了苍蝇那般恶心。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才真正看清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多年的女人。
王毓斐感觉出萧祁臻话语里的怒意，急忙跪坐起来，伏地低头。
“世子息怒，小女对世子绝无半点不敬之心。只是世子本是天潢贵胄。既然当今皇上无德，世子若想取而代之，我琅琊王氏必定鼎力襄助，只求能为天下正名！”
萧祁臻几乎被气笑了。
上辈子，她也是这般以此力荐他夺嫡，只是他无心权势，后来皇位被萧祁琰矫詔篡了去。
那段朝政昏庸腐败的日子，他也曾有过后悔。
若是当初当机立断，最起码不会有这般倒行逆施的局面。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也志不在此。
“王小姐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要向我表忠心？实不相瞒，我之身世，知情之人并不止你一个，若是仅凭这一点便来投诚，那这从龙之功，未免也得的太容易了些。”
王毓斐设想过很多萧祁臻此时可能会有的反应。
他或许会愤怒，会惊惧，会拍案而起。
她也做好准备，会给一点时间让他消化好这件事。
却独独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平静，而且几乎并未听出来他有拒绝之意。
如此甚好！
但是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点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
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别的筹码。
“我深知世子忠君爱国，非到必要时刻绝不会公然行悖逆之事。
只是我多年来与康王萧成琰素有交集，我知道他在京中私藏有数座火药库，其狼子野心实在令人骇然，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也是我深夜来此求见世子殿下的原因。”
她再次叩首：“还请殿下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