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毓斐听闻“左邑山庄”四个字，头脑犹如被人以钝器重击，只感觉两耳嗡嗡，一时之间，只能看到萧祁臻两唇一开一合。
至于他都说了些什么，却是无从分辨了。
左邑山庄，五和散。。
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那日就曾告诫萧祁琰，要提防左邑山庄还有漏网之鱼逃出。
如今可不是一切都晚了。
“不，不是我，此事都是萧祁琰所为，与我绝无关系，还望世子不要听信了谗言，分明是有人诬陷于我啊！
我堂堂琅琊王氏之女，家族绵延千年不衰，深受世人追捧，我怎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世子若听信谗言，要治罪于我，敢问可否有证据？
若是仅凭无端猜测便要将我治罪，不但我心不服，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会令天下士子之心不服！”
她慌乱半解释半威胁，也不管萧祁臻能信多少。
有一点她已十分确定，便是萧祁琰出卖了她。
当日在海岱，两人一起发誓，声称今生结盟，永不相负。
她今日深夜过来投奔萧祁臻，原本还抱有一丝丝愧疚。
但分明就是他萧祁琰先背信弃义，那也别怪她反咬一口了。
反正她双手并未沾染过左邑山庄一条性命，一切都是萧祁琰所为，与她绝无干系。
所以她声泪俱下，捶胸顿足。
这痛心疾首的模样，分明已经自己将自己给欺骗住了。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她的为人，萧祁臻还当真会被她这近乎入木三分的演技所迷惑。
“你们要索药便罢，为何要戕害他人性命，左邑山庄合族上下百口人命，你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都给杀了。”
算算年龄，事发之时，王毓斐不过才十二三岁，就已经如此杀伐决断，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心机深沉，手段残忍，实在是萧祁臻生平罕见。
“我王毓斐对天发誓，倘若当真如世子所言，我手染鲜血，那便叫我永世沦为猪狗，人人鱼肉，凄惶终日！”
萧祁臻冷冷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这样一幅指天誓日的模样，还是留待明日到皇后跟前再去分辨吧！”
他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让人寒入骨髓。
他随后高声唤人进来，吩咐将王毓斐捆绑起来，吩咐明日一早送进宫。
上官紘一直守在书房外，将里面的对话全听得一清二楚。
他生性冷傲，喜怒从不形于色。
但当他听到左邑山庄之时，分明能感觉到，自己胸中有种犹如巨浪滔天般的怒意，顷刻间朝自己汹涌袭来。
他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愤慨，有过如此发自内心的厌憎一人的时候。
这女子出身高贵但心如蛇蝎，手段毒辣，当真是连许多男子都不能敌她。
上官紘将还在拼命挣扎的王毓斐绑了个结结实实。
她嘴里不断哭求或威胁，萧祁臻一概置若罔闻。
书房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上官紘重新走进来，见萧祁臻正独坐窗台边上暗暗出神。
“世子，明日当真要带这女子去皇后面前对峙？”
他兄弟二人是萧祁臻的心腹，深知他一向礼贤下士，遇事都是有商有量。
王毓斐今日自投罗网是个意外，他们原本的计划也不是这样的。
无论是王毓斐，还是萧祁琰，都不是普通人。
除非皇上发自内心对他们生厌，要想彻底扳倒这两人，一定要有十足的证据。
而他们现在，便是缺少证据。
海岱远在千里之外，又牵扯甚深，查起来一定耗时费力。
但也只有等。
萧祁臻转过头来，看着上官紘，眼中似乎含了一丝笑意。
“有她在前挡着，相信皇后也不会太过为难左青青。”
上官紘刚才便有隐隐感觉，这才心绪不定来寻求证明。
现在听萧祁臻如此说，大为感佩，急忙单膝跪地。
“世子待人之心，属下深感五内，但此事还望世子收回成命。”
萧祁臻不解，眼神示意上官紘说出理由。
“皇后一向与王氏亲近，世子早前派去海岱调查当年之事的人还没回来，我们手边现在并无确凿证据，属下担心贸然对峙，会打草惊蛇。”
刚才王毓斐的口舌之能，他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真的对峙起来，皇后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决断。
虽说一旦搅动起来，左青青极有可能因此免于受难，但若要以世子的全局为代价，上官紘不忍，也绝不会这样做。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左青青明日入宫，便再无退路。她一个孤女。皇后若想要杀她泄愤，易如反掌。”
萧祁臻话语顿了顿，似乎在给他考虑的时间。
上官紘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左青青倔强的小脸顿时在眼前浮现。
她是如此单薄和柔弱，倘若当真一去不返，他会难过。
但世子待他之心如此，他也必定要投桃报李。
“我考虑清楚了，愿以世子大业为重。”
萧祁臻静默的看了看他，片刻之后，又扭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寒风凛冽，吹着墙角的翠竹沙沙作响。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上官紘这般，一切以大局为重，甘愿舍弃情爱。
只是后来过尽千帆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人生之中究竟什么才最为重要。
王毓斐被狠狠推入一间幽暗的屋内。
地砖冰凉，门窗紧闭，屋内一丝亮光也无。
她拼命叫唤着，用涂满了鲜艳蔻丹的纤纤素手，不住的拍打门窗。
屋外站着两名黑甲卫，如同石柱一般，对她的所有疯魔举动丝毫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也许是被这四周刺骨的寒意所侵袭，王毓斐不得不蜷缩起来，以阻止身上仅存的温暖流失。
她开始端详四周，冷意逼人，透入骨髓，两行泪水从她面颊滑过。
她许久都没有这般感到害怕了。
片刻后，她好似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声响，似有人在打斗。
与此同时，两扇门之间好像漏出了一丝缝隙，似乎有人正从外面在看自己。
王毓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急忙跪坐在地上，透过门缝也去张望外面。
两个人似乎同时被对方吓了一跳。
王毓斐忍着全身的汗毛倒竖般的惊恐，依稀辨认出来人脸上的轮廓。
她不禁喜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