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蔚秋桦进雅间时，便闻到隐约的冷香气息。
她笑着把手拢取下，顺手递给身后的袁旺。
对迎过来的傅文渊说：“好像是沉水楠木香的味道，不过香味散得有些快，不太容易被察觉。”
傅文渊赞赏的望着她，“这些你也是从书里学到的？”
他现在一点都不奇怪蔚秋桦的博学多闻。
这也是她身上的奇特之处，明明出身小户人家，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华贵仪态。
那份气度尊荣，即便是放到京城里那些侯门千金堆里面，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蔚秋桦一笑，又把披风解下，俯身朝傅文渊略略施了一礼：“我又卖弄了。”
两人一同对望坐下，蔚秋桦望着四方桌上的茶水点心，颜色样式无一不精细。
便笑着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也值得你如此隆重破费？”
傅文渊亲手与她斟茶：“也不拘什么日子，只要能见到你，那便是极好的日子。”
蔚秋桦心中微恙，便以喝茶作为掩饰。
那日在姜宅门口，傅文渊匆匆表白，却遇到萧祁臻也在场。
她当时也没有机会把话说得透彻，不如今日就这个机会，委婉的回绝一番，也算是给他一个交待。
傅文渊见她垂眸不语，便知自己刚刚这话又唐突了。
她没来时，他原本在心里复核过好多遍，要怎么与她慢慢说明，谁知竟然又这般显得仓促。
他忙又推了道点心让她：“这份玫瑰酥酪，是这家店的特色，比徐虹北街上的那家煎果铺子的味道还要好，用来佐以这滇红古树茶，最是爽口怡人，你来试试。”
蔚秋桦这才抬眸自在一笑，决定就这个话头，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表达清楚。
“你家中姊妹多，自然于这些吃食上很是精心。日后若哪家千金能嫁于你为妻，当真是平生幸事，我也十分期待，到那日能喝上你的一杯喜酒。”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是明白。
傅文渊是个聪明人，不会还听不懂她的意思。
她不等傅文渊开口，又双手举起口杯，笑望着他说：“那日多亏了你请出傅大人，这才了却了侯府的一桩大事，
谢小姐原是要设宴款待的，只看你何时有空能赏面，我今日先以茶代酒，多谢你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婉转得体，既明确回拒了傅文渊，又恰到好处的给对方递台阶下，不至于叫气氛尴尬。
若是傅文渊肯认清现状，就此也抬了茶盏与她碰个杯，然后一同吃个饭，也是宾主尽欢。
但他偏不这样。
他进而问道：“我今日约你过来，其实是想问你一句。”
蔚秋桦甚至还没来得及打断，他后面的话便接踵而来：“你可愿嫁我为妻？”
蔚秋桦完全瞠目。
实在没料到，这如清风朗月的人，骨子里竟然如此执着。
他但凡只要有些正常的判断，应该就能看出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又何苦要露出胸膛供人斩杀呢。
望着傅文渊灼灼的目光，蔚秋桦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话已经赶到了这个份上，这是要逼着她做个了断了。
蔚秋桦深吸一口气，颇为同情的望着对面的人。
她收拢了脸上的笑意，利落道：“傅公子，你我不合适，此生断不可能皆为夫妻。”
她已经看出傅文渊在情感方面，有些自欺欺人的个性，若是不拒绝得干脆果断，只怕他会自以为有希望，反倒是耽误了他。
傅文渊果然眼眸现出哀伤，握着桌角的手指都泛了白，追问道：“为何不可能？”
蔚秋桦将手收到桌子下，背脊直挺挺的，一脸认真的答：“无关身份门第，也无关个性涵养，只是纯粹的不喜欢。”
若是借口说明其他理由，难保他不会努力的消除障碍。
等他跨越千山万水归来时，再说不可能，那不如索性现在就断了他这份心思，没准痛彻过后，还能再做朋友。
傅文渊眸中的光一寸一寸的暗下去。
只是纯粹的不喜欢他，这让他连想要争取的理由，也化为乌有。
约莫是觉得自己说话太绝，蔚秋桦又补了一句：“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也不想把事情处理成这样，但更不想拖泥带水，给人空留幻想。
只得快刀斩乱麻，叫这一心勇撞南墙的人早日回头是岸。
傅文渊眸里的昏暗渐渐化为痛楚，他的声线几乎都有些颤抖了，哽咽问她：“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你不喜欢我？”
蔚秋桦摇摇头：“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我不够好，只是我们俩人之间，没有缘分。”
她委实没有被人表白过的经验，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才算体面。
她只是打定主意，就这辈子算不与萧祁臻在一起，也不会是他。
她是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人，又比他大那么多。
在她眼里，他就是一张白纸，纯粹又美好。
他这般内外兼修，又出身大家，应该有更美好纯粹的女孩来与他相配才是。
傅文渊突然侧过脸去，手掌握成拳，抵在嘴边不住的咳嗽起来。
蔚秋桦终是有些不忍心，便试探的问了句：“你，还好吗？”
傅文渊脸上惨白，嘴唇上也没有血色。
他今日是吊着一口气才出的门。
他想过她会拒绝。
但他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没有与人成婚，他总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
谁知，她竟然拒绝得如此果决，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蔚秋桦慌张的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看着他喝下，一脸歉疚的说：“不如今天先这样，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出来吃饭？”
开场已经把话说成这样，这顿饭恐怕是没法吃了。
谁知，面前的人恰时抬起了头，眼眶微红。
他似乎在努力平复心情：“饭还是要吃的，你也忙了一上午，一定早就饿了。”
蔚秋桦没说话，看着他扶着桌角起身往外走：“我去让无双吩咐传菜进来。”
镂空屏风后面，傅文渊唤无双进来，与他低声耳语。
蔚秋桦顺眼望去，见无双一脸关切的去搀扶自家公子，却被傅文渊反手推出了门。
他进来时见蔚秋桦还站着，便笑着招呼她坐。
“很快就能上菜了，坐吧！”
蔚秋桦颔首，依言就坐。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敲门进来陆续上菜，洋洋洒洒的堆满了整张桌子。
蔚秋桦望着这十几道菜，一脸苦笑道：“咱们这是还有其他客人？”
傅文渊笑了笑，说：“今日单请你一个，安心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头粗暴推开了。
“傅公子为何要哄骗佳人呢，本王这不是应邀而来了吗？”
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让出一条道，一位全身锦缎貂裘的富贵公子，堂而皇之的缓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的花枝紧俏的少女。
蔚秋桦一见两人，便十分警惕的起身。
来人正是萧祁琰和蔚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