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的脸上尽是胜利者的自得之意。
她裨睨一眼脚下卑微如同蝼蚁的赵氏,又朝蔚望忠看去。
蔚望忠此刻已被吓得浑身发抖,生怕那些拳脚又要落到自己身上。
听了阮氏这一声平和但却有力的叫唤,不自觉的抖了抖,抬头望她:“小人在。小人在。。”
阮氏满眼都是嫌恶,冷笑着问:“我今日在你家打了人,不知你蔚大人可有异议?”
她悠闲的垂目理了理膝上的褶裙,“若是心里觉得委屈,眼下只管说出来便是,咱们一块好好分辨分辨,可倘若我出了这宅门,你过后再来同我啰嗦,我可就是不认了。”
蔚望忠听出她这是要罢手的意思,急着想要把这尊大佛送走,忙不迭点头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夫人劳心费神,替我整肃家务,小人感谢都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找夫人的麻烦。”
阮氏不再理会,起身便朝屋外走去。
嬷嬷们也随后跟上,嘴里仍然是骂骂咧咧。
“我们走!今天便宜了这小贱人!”
“就是,没把她这嚼舌根烂心肠的给打死,是夫人心慈!”
蔚望忠等所有人都走完了,这才全身一软,摊在地上成了一摊烂泥。
赵氏奄奄一息,脸贴在地砖上,目光怨毒的看着他:“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蔚望忠心里有愧,只得又低下头来。
不是他不计较,是他没有能力去计较。
对方人多势众,站着道理,官职又比他高。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蔚宅。
管事的嬷嬷跑了两小碎步,跟上马车问阮氏:“夫人可是要回府?”
阮氏在马车里坐定,叹了一声:“去帽儿胡同,看看姜姐姐吧!”
姜氏搬家这事她是知道的。
只是搬家之后,姜氏并没有派人过来知会她,她也不好贸然登门。
而且那阵子两家为着儿女退婚的事僵着,谢炳陵闹出这种事,她也实在没脸去见姐妹。
马车徐徐而过,身后呼啦啦跟满了家丁小厮。
沿边小商贩,店铺老板见人彻底走了,才都出来张望。
纷纷议论着:“刚才那声都听到了吗?蔚宅里面可是哭天喊地的,应该是打起来了!”
“可不是!我在门缝里瞧得清楚,就是他们家那个老四媳妇,平日里最爱涂脂抹粉的那个,今天被刚刚过去的那位夫人给打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偷人?”
“你管他是为什么呢?那种妖妖俏俏的女人,总不是个好货,打了也就打了!”
“就是就是!”
姜宅。
蔚秋桦正在翻看面前几个丫鬟小厮。
这宅子里面的下人,老的老,小的小,通屋上下只有夏卉一个可以近身伺候的丫鬟,也着实辛苦。
要想把门户支起来,单靠这些人可是不行。
蔚秋桦早就计划着要买些伶俐的下人回来补充。
只是她挑人比较严格,怠懒的不要,过于灵巧的不要,贪财不忠的也不要。
不过她也不着急,宁愿留着缺,也不要胡乱选了人进来,给将来留下麻烦。
谦叔换了好几个人牙子,才算找到这些,而先头已经刷下过两波了。
现在屋里头站着的八个,是留到最后的。
一旁的人牙婆子拉扯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丫鬟,极力的向蔚秋桦推荐。
“小姐您瞧,这姑娘模样水灵,人又能干,寻常的女红针织都不在话下,点心羹汤也是手到擒来的,收在身边做个贴身管事的大丫鬟,最合适不过的。”
夏卉听了,便朝那姑娘多看了两眼。
蔚秋桦也顺着婆子,去上下打量那姑娘。
这姑娘一张脸生得如银盘,皮肤也是十分白净。
见蔚秋桦朝她看来,便浅笑着福身一礼,看着还算是妥帖周正。
蔚秋桦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朝她微笑:“过来,让我瞧瞧你的手。”
这姑娘便含笑着上前,双手展开,递到蔚秋桦近前。
蔚秋桦仔细翻看她的掌心掌背,细腻柔韧,饱满晶莹。
她便把手一推,朝人牙婆子望去:“这姑娘你带回去吧,我用不了。”
人牙婆子和那姑娘均是吃惊,纷纷问为何。
蔚秋桦不慌不忙道:“这位姑娘的手葱白如玉,想来是不习惯做活计,但我见你身世普通,家中负担也重,既是卖身为奴,哪有不伺候人的道理,除非……”
人牙婆子脸上一骇,那姑娘更是不等她说完便急得直跺脚。
“我可是个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要不是家里哥哥娶妻,弟弟生病,也不会卖身为奴的,小姐不用就不用,为何还要挖苦我作甚。”
说完,便呜喑喑的低声哭了起来。
谦叔也是急了,忙上前来呵斥:“真是没有个样子!主子不过说两句话你都这般受不了,还敢出来做事,依我看没有哪家人家能用得起你这种下人,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眼了!”
那姑娘一听,更是哭得大声,指天誓日的说自己是个好的,偏生就遇到姜家这样欺负人的主家。
蔚秋桦伸手接过一旁的茶盏放在手中托着,却没有喝。
稍微思忖片刻,语气平和,开口说:“这位姑娘,我方才还什么话都没有讲,你为何这般情绪激动?可是有什么事?”
那姑娘原先见姜宅不过是小门小户,当家的小姐又只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便先存了几分轻慢之心。
又见蔚秋桦行事如此稳重,遇到这种场面也能不慌不忙从容应对,也不自觉稍稍收敛了几分。
福身微微行了一礼,撩了耳边的碎发,凄凄的说道:“小姐恕罪,我也只是太想找份工来帮扶家里,
且先前这位管家已经来挑过两次了,我满原以为小姐会留下我的,现在听小姐又说不要了,一时有些情急,还望小姐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这话说得还算顺耳,在场的其余下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都巴巴的望着蔚秋桦,期盼她不会因这事而把她们全都打发了。
蔚秋桦见那姑娘一直盯着自己,好像不给她个说法她便不肯罢休。
叹了口气,把茶盏又放回原处,淡淡道:“我原本是想给你留些体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