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青面色一红,对面的上官紘语气严肃平淡,听不出有任何的暧昧和蛊惑,却能让她心神骤乱,脸颊的温度又迅速飙升,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应对之词。
为了掩饰尴尬,只得随手指了一道菜让他品尝味道。
上官紘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是一道甲鱼枸杞汤,单看汤色就知道已经鲜炖入味了。
以前张嫂很少做这种益气补肾的膳食,今晚却特意做了,这又不由得让他心神一动。
但他一向冷毅孤绝,即便是心绪波动,也会暗自调平,不会轻易叫人看出来。
左青青精通药理,待看清了羹汤碗中的内容之后,内心只剩下仰天一声长叹。
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她真的不是别有居心。
可现在却好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宫,勤政殿。
张默昨日已经乘官轿出发去往淮州,一路上有皇家金羽卫护送,声势浩大壮观,颇有种要去兴师问罪的意味。
萧祁臻刚刚会见完内阁大臣,此刻慵懒的斜躺在暖榻上,听上官熙给他汇报张默的沿途动作。
“张首辅沿途还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交待无论贫富贵贱,均可随时拦轿述说冤情,他即审即办,看来这是嫌目前手中的证据不够,还要给中山王增添几条罪名。”
萧祁臻哑然失笑:“看来他这是要置徐茂公于死地了。”
上官熙生性比较健谈,又熟知个中内情,便笑着应道:“当年正是中山王暗中斡旋,才迫使前相辅张勋尚安合长公主,张勋成婚三月暴毙而亡,而且是死在床上衣衫不整,一世清名就此消散,让人唏嘘。
眼下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谁也不能断定这其中究竟有没有中山王的手笔,按照安合长公主的秉性,约莫是早就同中山王苟合,合谋陷害张勋,为此张大人心中痛恨这两人,也是情理之中的。”
萧祁臻了然于胸,笑而不语。
上官熙斟酌着,又开口问道:“只是张首辅此番下淮州调查中山王的罪行如此大张旗鼓,会不会激怒中山王,以致于酿成什么变故?”
萧祁臻没正面答话,只是从暖榻中间的小几上抽出一份折本递给上官熙。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上官熙躬身接过,展开先是扫了眼大概,然后才是细细品读,越看心越惊。
四月初九,宁王萧柏梁率一千精锐军攻打北狄塔辉部,塔辉可汗图励图贺和其子被杀,城中三千子民被俘,被连夜押送至上都为奴。
四月十八,宁王萧柏梁率三千精锐攻打乃颜合部,乃颜可汗阿拉奇被俘,后妃公主悉数被宁王军将瓜分取乐,乃颜可汗阿拉奇折节,甘愿为宁王赶马驱车。
合上折本,上官熙脸上稍显愠怒:“眼下新朝初立,宁王如此兴师动众去攻伐周边部落,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萧祁臻的视线至始至终都落在小几上的一个粉釉彩雕花瓷瓶上,一朵新鲜的桃花折枝插于瓶口,颜色娇艳,错落有致。
这是姜秋桦一早摘了让人送来的,当时他正在御书房内与内阁们议事,一个新来的小太监捧着瓷瓶,眼神询问阿吉要摆放在哪里合适。
阿吉沉着脸低声训斥,小太监却一脸委屈,说这是皇后差人送来的,他才不敢耽误。
两人话语虽轻,书房内的众人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眼下张默不在,没人会跟皇上找不自在,眼看事情也商议得差不多了,便纷纷起身告退。
也多亏了这个瓷瓶,萧祁臻今日多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能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当皇帝的乐趣。
可派人去请姜秋桦时,却回报说皇后去了后宫,一时半会过不来。
“皇上?”
见萧祁臻始终没回话,上官熙稍微扬了些声提醒。
萧祁臻这才收回思绪,笑了笑,指着折本说:“萧柏梁是看朕年岁尚轻,资历不厚,加之如今又是新朝初立,觉得朕这里应该是千头万绪顾全不过来,便趁机侵占一些小部族,借此来试探朕的态度。”
上官熙深以为许,又道:“先祖遗训,藩王有守土安民之责,却无吞并土地之权。宁王驻守的北边民风彪悍,地广人稀,最难征服,是以常年配精锐兵力两万,用以备战。
他这月以迅猛之势快速攻伐下两个北狄小部族,看似微不足道,但他管辖的土地和人口却向北推行了一步,只是不知他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谁?”
萧祁臻翻身坐起,汲了鞋子边走边说:“你与朕正好想到了一处。”
两人走到一面挂有巨幅疆域图的墙壁面前,萧祁臻指着最上面的一块道:“他连攻克两地,再往上走,便是乌兰城。
这乌兰部落水草肥美,地域优渥,城主也是个安于享乐之人,常年通过丰厚的金银皮草雇佣别国军队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但这忠诚和信义都不是用钱可以买来的,朕觉着宁王下一步的攻伐目标应该是乌兰城,有了此城作为钱粮供应地,他日后南下攻伐京城,便如虎添翼了。”
上官熙刚刚语气斟酌,虽然心中确实是作此感想,却不敢贸然说出来。
现在听萧祁臻如此落落大方的畅谈兴衰,毫不避讳,便也畅所欲言了。
“回皇上,臣也听说过乌兰城主雇佣的那只蒙古铁骑朵颜十三卫,听说他们迅猛彪悍,能日行百里,素有不败之军的称号。
臣也一直想同他们较量较量,看究竟是朵颜十三卫不敌黑甲卫,还是我黑甲卫技术不精,在朵颜十三卫手下吃亏。”
萧祁臻赞赏的点头。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绕弯子,萧祁臻把中山王和宁王的事情摆到一起说,一眼就能看出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较身处鱼米之乡的中山王,北方孤狼般的宁王更加令人忌惮。
但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将中山王速战速决,彻底拔除他埋藏在前朝后宫的细作暗哨,一旦将来朝廷正式对宁王开战,将会处处掣肘,有功败垂成之险。
“前阵子宁王派使者来京,给朕送来厚礼,朕也应该礼尚往来。你即刻收拾一下,代朕去上都施恩于宁王,试探他的态度,就说朕非常思念他这个堂叔叔,盼望他能回京省亲。”
上官熙欣然领命,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就算是接了诏,也有百般推脱的。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藏龙地,只身去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任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