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没走进,就听见“砰”的一声,老汉身上负重的物品全都“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把老汉掩埋了个结实。
身后的孩子急忙大叫着过去胡乱扒拉物品,哭着直喊爷爷。
蔚秋桦见状,赶忙加快脚步奔去。
不远处的工头挥着鞭子走过来,对着老汉就是一通乱抽。
“老不死的!没力气就在家里待着,尽在这儿给我添乱!”
孩子挡在老汉身前,哭着求工头:“我爷爷的腿流血了,求您行行好,找两个人送我爷爷去医馆包扎一下吧!”
工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散落一地的货物说:“他弄坏了我的货,我还要找他赔钱呢,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免得活着害人!”
孩子红着眼睛,气愤的要冲过去找工头拼命,被身后痛苦吟吟的老汉用力拉扯住了。
老汉摇头叹息,“算了,咱们争不过的,你扶我回家吧!”
蔚秋桦奔过来,帮男孩扶起老汉。
看了地上裂开的木箱一眼,转面对工头说:“这位东家,搬运货物遇到损耗,自可以找帮运来赔付,这位老者的伤药费也会有着落。
你如此着急的打发他,莫不是你保运的,就不是正经的货物?”
刚才她看得很清楚,这木箱草屑里面包裹的,是黑漆的圆球,闻着味道还有些刺鼻。
别人可能不识得,她却是见过的。
这是原硝石,火药的药引。
寻常人家也会备些硝石,用来做火折子。
但所需要的数量极少,一小碗便能用上十来年。
她粗粗算了一下,这累累一船的硝石,足够在京城建起一个火药库了。
工头被她抢白得心里发虚,忙厉声呼喝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也敢来多管闲事?”
蔚秋桦看他的态度,知道被自己猜得了大概。
未免引火烧身,便斟酌着说:“我只是见这位老者受伤,心有不忍,还望这位东家能够惜老怜贫,给他几钱银子做医药费。”
工头自然是不肯的,挥了手中的鞭子,就要朝蔚秋桦脸上扬去,被身后人一把夺下。
此时正午时分,那人背光而立,魁梧的身躯正好把蔚秋桦遮了个严严实实,她也借此机会看清了这人的眉眼。
这一见,便心觉不好。
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此人是秦沛尧,康郡王萧祁琰的家奴。
上辈子,蔚秋桦就听过他的名号,他同他的主子一样,名声都不好。
流传最多的,就是手段残忍,杀人如麻。
后来萧祁琰矫詔篡位,纳了秦沛尧的亲妹秦昭湘为贵妃。
兄妹两人在前朝后宫只手遮天,皇亲国戚见了他们,也要礼让三分。
那工头被人夺了鞭子,原本还骂骂咧咧的。
转身见是秦沛尧,急忙吓得跪地直磕头。
见硝石散落了一地,秦沛尧便面色不悦的低声喝道:“如此无用,留你做甚!”
工头心惧着道:“求大人饶命,小人一定妥善处理!”
秦沛尧撇了眼老汉,目光在蔚秋桦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他问:“你是何人?”
蔚秋桦深吸一口气,沉声低眉答:“回大人,小的只是恰巧路过,这就离开。”
说着,便拉着夏卉要起身,却被秦沛尧的剑柄档住了去路。
秦沛尧狭长的冷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蔚秋桦心道不好。
秦沛尧一定是在怀疑她了。
上辈子,康郡王萧祁琰公然谋反。
他能迅速取得胜利,依靠的就是最锐利的火炮枪械。
原来早在今日,萧祁琰已经紧锣密鼓的在暗中部署了。
想不到今日自己竟然如此倒霉,这真真是撞上枪口了。
谦叔见蔚秋桦因他受人为难,忍痛按着流血的左腿开口说:“求官爷放过这位小公子,老汉愿意替他受罚。”
蔚秋桦灵机一动,忙转身过去握着他的胳膊说:“您是谦叔吗?是姜夫人命我来寻您的。”
谦叔浑浊的眸光为之一震,喃喃道:“你是姜夫人派来的?夫人还好吗?她找老汉可是有事?”
蔚秋桦也有些激动,说:“夫人一切都好,只是这些年跟您没了联系,时常念叨,您若得空,能随我前去拜访她吗?”
谦叔自然是点头直说好,想到往事颇为感慨,免不了老泪纵横。
一旁的孩子见爷爷悲戚,也难受的抱住爷爷受伤的腿直哭。
秦沛尧总算相信蔚秋桦不是什么密探了。
他蹙着眉,甩过来一个钱袋,“拿去医馆看病吧,今后别再来码头了。”
蔚秋桦扬手接过,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大额的银锭。
她看了眼秦沛尧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
姜宅。
姜氏与谦叔见面后,两人免不了都是泪流满面。
当年姜太公获罪贬官,谦叔要同姜太公一起奔赴岭南,被姜太公以他身体病弱为由推辞了。
谦叔便派了自己的大儿子随太公赴任,自己则同小儿子留在京城给姜氏当陪房。
后来,因为看不惯蔚望忠算计姜氏,与蔚望忠起过几次冲突后,被赶出蔚宅。
前几年,姜氏还时常拿出银子来接济他,蔚秋桦小时候也是见过他的。
只是他身体日渐孱弱,又病痛加身。
不忍再给姜氏添麻烦,便举家搬迁,从此失去了联络。
谦叔摸了摸男孩的头,怜惜的说:“这是老,二留下来的,小名叫安儿。他父母都去得早,也是个苦命的。这些年多亏有他陪着,不然我可能早支撑不住了。”
姜氏听了,又是一阵心酸落泪,直说自己没有照看好姜家旧人。
蔚秋桦让夏卉把安儿领下去洗漱吃东西,对谦叔说:“如今我和母亲已经同蔚家没有关系了,若您愿意,就和安儿在此常住下来,还做我们姜府的管事。”
谦叔老泪纵横,拖着伤腿要跪地叩谢,被左右扶住了。
入夜,蔚秋桦想到今日码头上看到的硝石,辗转反侧。
萧祁琰狼子野心,若是不加制止,只怕上辈子那些腥风血雨又会席卷全国。
只是她如今人微言轻,有什么法子去阻止一个亲王呢?
她第一个想到了萧祁臻。
但很快就作罢。
她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纠缠了。
或者,也可以写封告密信,偷偷传至府尹大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