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琰目光如鹰隼般,似乎想要将面前的蔚秋桦看透似的,笑得意味深长。
“我已经命人把小姐被扣押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了,咱们且先坐着吃茶用膳,就看今日襄世子是不是会为了蔚小姐勇闯龙潭了。”
蔚秋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她放开傅文渊的手腕,扶着他的胳膊与他一同坐下,笑着道:“不过是寻常的友人相聚,哪里说得上是龙潭虎穴这般,既然康王殿下如此有雅兴,那我们也却之不恭了,请。”
萧祁琰依旧笑着,命人在房间里重新燃上了香,示威似的笑道:“我们就看萧祁臻多久能到。”
蔚秋桦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笑了笑,便去给傅文渊布菜:“这道八宝盐水鸽好像已经放凉了,不如命厨房再去热一热?”
她笑看着萧祁琰:“既然我们行走不便,那就劳烦王爷的人跑一趟吧。”
萧祁琰自然懂她的意思,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笑着看了眼身后立侍的蔚春燕,蔚春燕会意,便过来端菜。
蔚秋桦胡乱的接连指了指桌上的其他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端下去重新热过,那就劳烦妹妹了。”
蔚春燕咬牙,但也只得忍着。
萧祁琰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有意思。”
蔚秋桦不理他,专注着吃起来。
她这会当真是饿极了,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想怎么应对。
傅文渊见她这样,也夹了菜细嚼慢咽起来。
萧祁琰笑着凑过来问:“不知蔚小姐是如何与襄王世子认识的?”
傅文渊拿筷子的手一顿,他也很想知道。
蔚秋桦抬头看萧祁琰,等嘴里的食物慢慢咽下后,才笑着回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正在房中熟睡,忽然梦中出现一道金光,我待细细看清时,出现便是襄世子的脸庞。”
她故意问:“康王殿下,您说这神不神奇?”
傅文渊忍不住轻咳一声,示意蔚秋桦不要信口胡诌,但眼神里挂着笑。
临危不惧,还有心情开玩笑的人,也只有她了。
萧祁琰眉毛一挑,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实情来。
但他也听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便笑着道:“蔚小姐如此笃定,看来你同世子的关系当真是不一般。”
蔚秋桦心微微一惊,此人心思缜密,确实不容小觑,看来要加倍谨慎才是了。
襄王府。
萧祁臻正给老襄王侍奉汤药。
接连雨雪不断,老襄王和王妃双双病倒,府里上下也是忙成一团。
在萧祁臻的记忆里,老襄王约莫是过完年之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紧接着王妃也走了。
上一世的此时,他也与王毓斐成了婚,算是赶在二老闭眼之前,了却了他们这一桩心事。
老襄王喝过两口汤药之后,便推了汤碗闭眼不再喝了。
萧祁臻温声劝着道:“父王还是多喝上两口吧,这样病也好得快些。”
老襄王微微抬眼看了看床榻旁边的儿子,叹了一声,翻身过去不再理会。
萧祁臻只得放下汤碗,又伸手探了探老襄王的额头,还有些发热,又亲手去拧了块冷帕子换上。
老襄王有气无力的挥手:“算了,不中用的,你且退下吧!”
萧祁臻见他这模样,有些不放心,便说:“孩儿无事,便留在此处陪您吧。”
老襄王抬了抬眼,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
语气也十分不耐烦:“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早些死了,你便可承袭王位,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房内侍从侍女们听到这话后,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自老襄王久卧病榻之后,性情也逐渐乖张起来,时常有些激烈愤满的言语迸出。
老王妃也是因此气郁,也跟着病倒的。
萧祁臻看了阿吉一眼,阿吉便会意,让房内众人全都退下,自己也掩门守在外头。
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萧祁臻毫无怨言的给老襄王擦手,掩被子,像是没有听到刚才那些抱怨似的。
老襄王一口气无从宣泄,跺脚道:“我如此对你,你难道心里就一点都不恨我?”
萧祁臻端坐在一旁,眼神里尽是怜惜。
“养恩大于生恩,我如今的一切尊荣福祉,都是父王给的,我对父王又何来的怨言?”
他将擦拭好的安神玉重新放回到枕头底下,依旧是细心的掩好。
又说:“父王不过是生病了,性情才会有些变化,做儿子的又有什么理由跟父亲计较,只要您能好受些,便只管打我骂我吧,我都受得起。”
老襄王听后,老泪纵横,握了拳头不住的捶床:“养恩大于生恩!养恩大于生恩!呜……”
他这阵子,时常听到一些外间的闲言碎语,说的便是他与当今皇上,年轻的时候一些争风吃醋的事。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直指萧祁臻根本不是他亲生,而是皇帝的私生子之类的。
这件事情一直埋在他心里将近二十年,他不知道是因何被人翻出来,但那些平常触及不到的隐痛,终究是随着这接连的雨雪,全都迸发了出来。
萧祁臻用帕子替他擦眼泪,柔声安慰道:“父王别多想了,若是睡不着,不如孩儿给您念一段《世说新语》打发时间吧!
孩儿记得年少时,父王也时常念这些给我听,教会我为人处世,看尽人间百态。”
老襄王听后,哭得就更伤心了,没有一种惩罚能比诛心更重。
“你为何不肯恨我?你为何偏偏不恨我?你应该恨我的……”
萧祁臻眼眶也红了,他极力忍着不叫泪水落下。
“我若恨您,那您又该去恨谁?只叹造化弄人,偏生是我成了您的儿子。
儿子过去那些年,也时常有所不解,为何拼命努力,却总不能叫您满意。
为何并未做什么,却能让皇上对儿子如此赞不绝口。原来这一切的因果,早在我出生之时便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