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钱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呢？”他把身子往座椅里挪了挪，让自己更舒服点。
米粒没有吭声，低头用纸巾给李有钱的衣服擦水。
李有钱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对不住了，我真诚向你道歉。”
米粒抽回了手，淡淡地说道：“不用道歉，道歉干嘛呀。”
李有钱叹息一声，又重新在椅子上靠下，眼睛看着眩窗外面的白云，道：“以前我还真觉得我自己很厉害，简直是无所不能，没有治不好的病，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可是这次我是真累了，咱爸生病那几天，我用尽了所有方法，也没能留住他。”
米粒的动作停了停，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可能自己要是早几天告诉他，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李有钱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你，就算是你告诉我了，我也不可能赶回来，爸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他的身子骨不行，放到他的身上，就严重多了，我就算是及时赶回来，也只是延缓个一两个月。”
米粒从旁边又倒了一杯水，道：“唉，那个时候爸也不希望告诉你。”
“人老了，”李有钱长叹一声，坐直了身子，道：“老了。”他又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像是什么重要的话似的。
米粒安慰道：“是啊，人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有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说道：“你知道以前我生活在哪么？”
米粒愣了一下，道：“清云山？”
李有钱点点头，又摇摇头，“十八岁之前我确实生活在清云山上。那个地方的人都很长寿，就连看门的老酒头儿，也有二百多岁，我小时候经常偷偷溜出去玩，他一边训我，一边给我开门，让我下次不要再出去。”
米粒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时候灵气充沛，普通人自然也可能有长寿，更何况那是仙山。
“还有个扫地的老头，这个老头很神，你随便说一个地点，他能准确地说出到某个地方需要多少步。”
米粒微微一笑，道：“那不是成了计算机嘛。”
“他啊，比电脑还要厉害。我有时候故意试探他，偷他的扫把，然后藏到某个都没人去过的地方，他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找到。嘿嘿，太厉害了。”
米粒好奇道：“他怎么办到的？”
李有钱道：“时间啊。”
“什么？”
“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在那个地方，每天就是扫地，那里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米粒没有说话，到了现在她还没有弄明白李有钱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李有钱仰着头，看着头顶，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一个正常人变老过。爸爸虽然不是亲爸爸，但是记忆很清楚，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中年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他一天一天变老，我以为他也会跟老酒头儿似的，几百年都不会死。”
米粒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李有钱道：“我没觉得是我的错，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没个着落。人都会老死，杨永璘也会老去，瑶瑶也会老，涉归，还有你，千代子，凯蒂，都会慢慢变老。”
米粒低头，这个问题她没想过，现在她还很年轻，觉得离老很远，起码还有一百年。
李有钱笑了笑，“呵呵，你说人这么挣扎，这么努力，还是逃不过天道。多无奈？”
“不要乱想了，顺其自然就好了。老了就做老了能做的事，现在年轻，那就做年轻人才能做的事。”
李有钱道：“修道，就是妄图逃避这个规律，可是逃避成功的还真的不多。我师傅活了三百多年，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的寿限也差不多到头了。唉，人啊。”
米粒叹息一声，“也是没用的，还是逃不了。”
“不，能逃。以后咱们都要逆天改命。有人做到过，我也要带你们都做到。”李有钱道，“只是妈可能带不走了。”
米粒没说话。
李有钱继续道：“妈最爱的人是爹，一辈子都跟他捆在一起，爹走了，她也没个人说话，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他感叹完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说话，闭上眼休息了起来。飞机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到达了机场，落了地，李有钱也醒了。走出了机场，外面一片烟雨。
秋雨绵绵，落在人身上，有点发冷，群山似乎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朦胧迷茫，一层一层地铺在天边，淡墨淡彩。这就是南方，江山妩媚呀。
迎接李有钱的人很多，站在眩梯两侧，等着他下来。他像是个大明星似的，戴着墨镜，走了下来。
“李……”一个看着像是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笑脸相迎，不过却贴了个冷屁股。
“陈建刚呢，把他找过来，没有他我什么也不干。”说完他一手扶着米粒的腰，径直往前走去。
上面安排他住在江秋市的一个五星酒店里，这里可以眺望闵江，行政楼层，整整三层楼，都留做了李有钱休息的地方。那些人把他接过来之后，就没有再进来，不过李有钱站在27楼的窗台上，往下看到了几辆车子在楼下停住，将这里给围了起来。
“先生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一个长相极甜美的女孩子走过来，嘴上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来。
李有钱转头道：“有好茶么？”
“有六安瓜片，正山小种，大种，龙井，碧螺春，君山银针，凤凰单枞等等，基本上各种茶叶都有，您看需要什么。”
“绿茶吧，就要绿茶，听说你们这的绿茶很有名，来点。”
“最好的是明前毛绿，要不给您来点这个。”
“嗯。”
一会儿的功夫，就泡好了一壶茶，那个服务员给送了过来，放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李有钱先给米粒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这个酒店可真会挑地方。”
“嗯，这个地方不错。”
27楼是行政楼层的总台所在，这里有一个落地窗，正对着闵江，两个人坐在这里，惬意地品着茶，窗外的寒气都给驱走了。
“我们等什么？”
“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