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着盯着他看了半天，太像了，我心想，比我之前在街上和游乐园里见过的那些穿着玩偶服发传单的都更像。我很佩服，对他说，“哥们儿，你这衣服从哪儿弄的，够合身的。”
“你怎么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穿着黑狗服装的人对我说，“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
我努力回想，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一片五光十色，像是掉进了乱七八糟的油漆桶里，再往前是安检，我为什么去安检来着？对了，我是从老马那偷走了通行证要回去自己生前的世界……
一阵突然的开门声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随后我旁边开始响起七嘴八舌地叫喊，人人大叫，“选我，选我！”
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穿着黑狗服装的人对我说，“坐直了，别出声。”
说着，他便正襟危坐，我看着他的模样想笑，他的坐姿也跟狗一模一样，我充分怀疑这人是个形体控制能力出色的舞台剧演员。
“别笑了。”他斜眼看着我说，“坐好，目视前方。”
我也坐直，转头看向他目视的方向，面前几根栅栏，真正让我吃惊的是栅栏外面的景象。
这分明是一家宠物店，跟所有我见过的宠物店的布局都差不多，但却有一个明显又——巨大的区别，这并不是夸张。
眼前所有的物体都被放大了，头顶的吊灯，货架，货架上的罐头，逗猫棒和磨牙玩具，正对面的玻璃门，已经刚刚推门而入的一家三口人，他们几乎就是我只会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巨人模样。
“我……真的是狗？”我扭头问黑狗。
“你有疑问啊？”
“你也是狗？”
“那我还能是啥？猫啊？”
黑狗在跟我对话的时候依然目视着前方，表情信念感极强，嘴唇几乎不动，保持着一个精准又僵硬的笑容，眼神跟随进门的一家三口移动。
我想起詹尼斯和她变成灯的故事。
“我真的是狗。”我心情沮丧，“可真会选。”
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黄毛，抬起手翻过来，爪子的肉垫是黑色的，忽然鼻子一痒，口水不自觉流了出来。
“注意形象。”黑狗说，“来了。”
“什么来了？”
黑狗没有回答我，这时我看见一个穿着围裙戴着头巾的姑娘从里面的小门里走出来，对着我们这一片嘈杂的区域喊了一声，“别叫了。”
她的训斥并不算严厉，不过我们这边的声音还是因此降了下来，我看出她是这里的店员，迎着那一家三口过去。
“孩子想看看小狗。”一家三口中的男人对店员说。
店员姑娘笑着询问，“有喜欢的品种吗？”
那家的小男孩看起来很羞涩，对着店员摇了摇头。
“我们也不懂什么品种，他就是喜欢性格活泼一点的。”男人说。
“但是也不能太闹。”男孩的母亲补充说，“老是拆家可不行。”
“那哈士奇肯定不合适。”店员姑娘说，“这样吧，咱们从门口的笼子一个个看，喜欢哪只我给你介绍。”
四个人说着便向远离我们的方向走去，我抻着脖子望过去，看到那边还有一片不小的区域，也是摆满了一个个和我此刻身处相同的笼子。
“又是从那边开始。”黑狗沮丧地说，“咱这边位置太差。”
黑狗说着，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腿都坐麻了。”
“你是想让他们买走？”我问黑狗。
“你不想啊，有个家多好啊，这地方又憋屈又吵闹，就咱俩这几个邻居天天跟吃了枪药似的，来人就叫唤，一点都不稳重。”
“太稳重了能行吗？”我对黑狗说，“人家刚才不是说了想要活泼点的吗？”
黑狗看着我笑，口水流一地。
我往后推了一步，躲开他的口水，贴在笼子边上，问黑狗，“你笑啥呀？”
“我发现你怎么睡了一觉醒过来变这么奇怪呢？”黑狗说，“你还能听懂人话？”
黑狗这句话令我意识到，刚才那几个人说的东西他一句没听懂——就像我是人的时候也听不懂狗的语言。
黑狗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接着对我说，“我告诉你，人都喜欢稳重端庄的，不能轻浮，哪怕等他们把你带回家再露出本性呢。”
“这些都不满意。”人类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循声望去，看见那四个人已经离开了远处的区域。
那小孩看起来仿佛要哭了，对他的父母抱怨说，“我就想要一只能听懂我说话的。”
“狗狗都能听懂的。”店员姑娘安慰说，“只好你带回家好好训练就可以了。”
“我想要一只现在就能听懂的。”
“那我们再看看，再看看。”男孩的母亲一边安慰男孩，一边对旁边的店员使眼色，饱含歉意地说，“孩子有点着急。”
“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
四个人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旁边的黑狗再次正襟危坐，我心里有了主意。
“你有名字吗？”我问黑狗。
黑狗目不斜视，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挤出回答，“现在哪有名字，名字都是人给的。”
“你自己也可以给自己名字。”我说，“咱俩相识一场，我就叫你声黑哥吧。”
“行，那我叫你黄弟。”
“你是真不了解人类的世界啊。”我说着，将目光从黑哥身上移开，迎着走来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