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走向我和黑哥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突然哭了。
显然他的哭泣使在场的另外三人也猝不及防，店员姑娘慌张不知所措，男孩扑进了母亲的怀里，他的父亲则在一旁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接着又将目光看向店员姑娘，不知安慰谁似的说，“没事的。”
“他这是怎么了？”姑娘问。
“咱们先坐会儿吧。”男孩的父亲说。
四个人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一张圆桌旁坐下，男孩的哭泣尽管缓解了一些但依旧频频抽噎。黑哥一脸茫然，我竖起耳朵，努力听他们说话。
男孩的父亲对店员解释说，他们之所以想要买一条狗回去，是因为家里原来的那条狗在三天前因为突发疾病死掉了。
我听了很难过，那感受就像失去了一个老朋友。
“他想豆花了。”男孩的母亲说。
“豆花就是以前的狗狗？”店员试探着问。
男孩的父亲点点头，对店员说，“出生一个星期就接回家养，一直养到六岁，跟家人一样了。”
“我能理解。”店员说。
“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放学了就马上回家跟豆花玩，他们俩可有默契了。”男孩的母亲笑着说，我从那个女人的侧脸上看到她的眼中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所有人都要哭了，包括店员姑娘，这场面弄得我也很想哭。
“豆花最喜欢翻翻。”男孩说。
“什么叫翻翻？”
“我给你看视频。”男孩的父亲说着拿出手机，低着头滑动翻找。
店员等待着，男孩的母亲则抱着男孩的头，充满爱意地在儿子的头顶轻轻抚摸。
黑哥在旁边有点不耐烦，他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问我，“这帮人干啥呢？怎么还不过来？我腿又麻了。”
我没理他。
“找到了。”男孩的父亲说。
随后那个男人将手机递给店员，按下播放，手机里传来视频录制的说笑声。
我抻着脖子看，但拿着手机的店员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一丁点视频里的画面，只听见里面传来男孩声音稚嫩地问话，“准备好了吗？”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准备好了。”是男孩父母的声音。
“准备好我们就开始表演了。”男孩的声音，“豆花，翻翻。”
视频里一阵沉默。
片刻后，男孩又重复了一遍，“豆花，翻翻。”
又一阵沉默。
视频里传来男孩父亲语气谨慎的声音，“豆花是不是有点紧张。”
“要不下次再表演吧。”男孩的母亲说。
“不行，他会翻翻。”男孩的声音已经开始有哭腔了，“你俩坐下。”
“好好，我们坐下。”男孩的母亲说。
“我那边客户……”男孩的父亲似乎有点犹豫。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孩子表演呢。”他的妻子命令道。
接着，再次沉默，我虽然看不到视频，也已经感受到气氛的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男孩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相同的话，“豆花，翻翻。”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后，响起一阵欢呼与掌声。
我在笼子里也跟着激动了，仿佛拿着收音机听到运动员打破世界纪录的感觉，虽然看不到任何画面但情绪十分饱满令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看到了什么？”黑哥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
“好厉害啊。”店员将手机还给男孩的父亲，转头对男孩说，“这就是翻翻啊。”
男孩破涕为笑，“我们练习了很久。”
“豆花是喜欢你，才会把肚皮翻过来，你是豆花的好朋友。”店员说。
“我们第一次看的时候都快笑死了。”男孩的母亲说，“那年正好奥运会，电视里播放仰泳比赛，跟豆花这个姿势一模一样。”
仰泳，我在心里说。
“这些人也不知道在说啥。”黑哥抱怨，“要是能听懂他们说话就好了。”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我。
“我想要豆花。”男孩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
“豆花已经去天堂了，宝贝。”母亲安慰他。
“我想看豆花翻翻。”男孩愈发激动。
一个想法冲进我的大脑，我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运了口气，对前面四个人发出一声响亮吼叫。
黑哥在旁边一个激灵，“你干吗呢吓我一跳。”
同时被吓到的还有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四人，店员第一个转头，呵斥我，“别叫了。”
我不理会店员的训斥，继续嚎叫，一声比一声响亮，直到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店员起身向我走来，“我给他关到里屋去。”她对一家三口说。
店员在靠近，我于千钧一发间扭头看着黑哥，对他说，“看好了，我就演示一遍，你记住了。”
“什么？”黑哥一脸茫然。
我在店员打开笼子的瞬间，猛然一个翻身，肚皮朝天，脑中闪过在电视里见过的仰泳画面，将四肢伸向天空，望着我黑色的肉垫，在空气中划动。
“翻翻！”男孩叫道，“他会翻翻！”
十五分钟后，我坐上了一家三口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