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金蟾之力,金玉钏觉得自己的命变得十分硬,普通人被那样的力度砸中后脑,绝对没可能活下来,然而她只昏迷了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后脑勺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她的头、脸,衣服肩背、前襟依旧被鲜血浸透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简星阑,发现简星阑正在她身边不远处,正脚步踉跄地用火把驱赶闻着血腥气靠近来的两只灰狼。
她刚醒过来,头脑还在迷糊,左右看了看,费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来,她们在一片狭窄的峡谷中,周围乱世横生,两边都是高耸的悬崖。
她捂着还在钝疼的后脑,坐起身来,依稀想起简星阑给她看的那个百年前的地图,就有这么一个峡谷,是在后山脚下,周围路陡难行,那上面标注的名称是:乱葬岗。
看来,那帮偷袭他们的人是以为他们死了,就胡乱将他们拖来了乱葬岗抛尸。
可能后脑的伤口太大了,她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但是简星阑一个不会武功的,举着火把对峙两只眼冒绿光的成年灰狼,实在太勉强,她咬着牙从腰中里拔出腰刀,一鼓作气抹向其中一只狼的咽喉。但到底是失血过多,脚步虚浮,这一刀抹偏了,没有割断狼的脖子,只将狼的前腿割出一道血口子。
好在这狼被震慑住了,哀嚎着退后两步,随即带着同伴逃离了乱葬岗。
金玉钏松了一口气,身形一软,跪在坚硬的乱石堆上。
“糯糯……”简星阑丢下火把,急步上前来扶住她,声音嘶哑,俊脸发白,似乎惊魂未定,“你怎么样?先躺下不要动。”
金玉钏也确实动不了了,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睁眼看他,离得近了,才看见,他身上也全是血,伤得未必有她轻,在这种情况下,还挣扎着与那两匹狼对峙了不知多久……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被眼泪浸透了,抬手指了指他后脑的伤口,“疼不疼?”
“我不疼。”简星阑苍白着脸,坐在大石上,让她半躺在自己腿上,撕了自己干净的里衣,轻手轻脚为她包扎脑后的伤口,“我看鋆山日志说,山中有野生仙鹤草、三七,这些都是止血的草药,我这就去采些来,你耐心等着。”
金玉钏想说:“你自己也有伤,不要来回跑。”可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音来,接着困意来袭,她又一次陷入了黑甜乡。
这一次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天都亮了,而自己正伏在简星阑肩头,简星阑正背着她,艰难地走在怪石嶙峋的谷底,太阳挂在头顶上方的树梢上,冬日里柔和的阳光撒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鼻翼间传来浓重的草药味,后脑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的,一定是简星阑给她敷上了止血止痛的草药,再加上金蟾之力伤口愈合得快,她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时那样虚弱了。
她抬头看向简星阑的伤口,见他也给自己敷了草药并包扎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专心赶路的简星阑,沙哑的提醒他:“简星阑,我没事了,你……”
“醒了?”
她话未说完,简星阑的脚步停了一下,呼吸一轻,接着将她轻轻放在一旁的大石上,急切地捧着她的脸,黑沉沉的眸子里似有星光攒动,珍视而轻柔地检查了她的伤口,又听了她脉,确定她确实无碍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又似乎不太放心,眉头轻轻拧着,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恶心想吐?视物可觉得模糊?”
金玉钏将脸轻轻贴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小幅度摇头,“我很好,现在再去猎两头狼也没问题,倒是你,带着伤忙了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而且我也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天刚亮的时候,我小睡了半个时辰。”简星阑似乎很喜欢她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依恋,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得像这山中的晨雾。
金玉钏看着他苍白的俊脸上挥之不去的疲惫,微微哽咽。
她明白他为什么是天亮后才睡,因为天亮后野兽就归巢了,她安全了,他才敢闭上眼睛。
“你赶紧躺下睡一会儿,换我来守着你。”金玉钏拉着简星阑坐下,又抬头看了看两边高高的断崖,“这里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矿上的人也没来找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
“一定会找,只是没有那么快找到这里。”简星阑挨着金玉钏坐在大石上,也许确实是太累了,慢慢躺下,枕着她的腿,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即便是做贼心虚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毕竟我带了五名祖陵的侍卫,他们见我彻夜未归,一定会带人寻找。只不过他们不熟悉这山里的地形,这个峡谷又偏僻隐秘,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怕是要找上几日才能找到。到时候我们的尸骨估计都被山中的野兽啃噬光了,所以他们不怕有人来找,也必定十分尽心地带着侍卫们搜山。”
金玉钏低头轻拍了拍他的头,“既然这样,你快点睡,睡醒了,我们自己走回去,吓他一跳。”
“好……吓他们一跳……”简星阑笑了笑,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沉,最后疲惫地睡了过去。
***
也许这回受伤实在太重,又彻夜守着她,实在太辛苦,刚睡下不久,简星阑竟然开始发烧了,并开始说起了胡话。
“糯糯……糯糯……等等我……”
他胡乱地呢喃着,手在空中乱抓了一阵,似乎要抓住什么但是终究是因为没有力气,垂下手臂,脸上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金玉钏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脸,一声声喊他:“简星阑……简星阑……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你别吓我……”
“糯糯……”简星阑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已经听不见金玉钏的声音了,“糯糯,我父亲……我父亲那样对你……是他不对……你不想嫁给我……我理解……你不喜欢从小被定下婚约,我设法解除,但是……但是……那之后,我若与父亲分了府,你能不能重新考虑?考虑……嫁给我……我们单独住在我们自己的府上……绝对不让我家里人再去烦你……”
胡话说得并不清楚,金玉钏使劲分辨才听懂了一些,眼眶顿时红了。
他似乎梦到了他们逃婚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中了状元,极力地求得皇上收回赐婚,可不知为何皇后娘娘却十分中意他们的婚事,执意派人来宣城替他们操办婚事。
那段时间,她见他那样积极地想要取消婚约,以为他如嘴上说得一样当真不喜欢她,私下里对他产生了许多怨气,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
因为她不喜欢这段婚约,因为她厌恶简家长辈对待她的轻视……所以,他才替她终结这一切。
金玉钏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他的脸上,他也浑然不知,犹自说着胡话:
“你喜欢经商……就去经商……不要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我的糯糯……就要自由自在的……像个小太阳……我的糯糯……不能受一点委屈……”
“简星阑……简星阑,你醒醒……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醒一醒……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金玉钏抚摸着他滚烫的脸,哭得不能自已,但是哭声和呼喊也叫不醒发烧昏睡的人,她渐渐手足无措起来。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一阵闷雷,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带着狂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