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阮笙绿2022-03-09 17:322,908

  金玉钏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宅子,天都已经快亮了,阿昴抱膝坐在门口石阶上眼巴巴地等着她,见她晃晃悠悠走过来,忙站起来,想迎上去,又似乎不敢,只站在原地,怯怯地看她。

  金玉钏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气,毕竟自己走之前吩咐过他,不要将这事告诉简星阑,若简星阑来找她,就说她去元宝婆婆那有些事,很快回来。

  许是她耽搁太久了,他实在担心,还是忍不住跑去告诉了简星阑,简星阑才兴师动众地带着熊家姐弟去苏宅要人。

  说来说去,是她考虑不周,实在怨不得阿昴。

  “怎么不去睡觉?”金玉钏收起一脸的丧气与疲惫,走上前来拍了拍阿昴的头,“回去睡觉吧,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小心长不高。”

  阿昴见她没有生气,脸上的怯意顿时一扫而光,小心地拉着她的手,“姐姐,你没事吧?你跟姐夫吵架了吗?你哭了吗?眼睛怎么红红的?”

  金玉钏摇头,忽略了前面两个问题,“没哭,眼睛红是困的。”说着,牵着阿昴往里走,“走吧,咱们都回去睡觉,天塌下来也等睡醒了再说。”

    金玉钏从小跟在爷爷身旁,将他一言一行看在眼中,学在心中,爷爷是个豁达的人,她便也让自己成为一个豁达的人,即便是出了今晚这样的状况,她也可以安然入睡。

  然而等将阿昴送回房间,安抚好因为担忧而唠叨个不停的六婶子,又将琴弦赶回房间,终于安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心中却如煮沸了的水一样不停翻腾,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睡。

  脑海里一次一次闪现刚才的情景。简星阑带着怒意与贪婪的吻;他发疯似的撕了她的袖子;他说:一直是我一厢情愿……

  煮沸的水翻滚得更激烈了,那股灼热的气息炙烤着她的心脏肺腑,让她痛苦难当,最终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一厢情愿?他怎么能说都是他一厢情愿?”她气喘吁吁捶了下床板,愤愤不平咬牙切齿,“我不是答应跟他交往了吗?我都答应了,他怎么还敢说自己一厢情愿?要是一厢情愿,他亲我的时候,我早就一拳打下去了!”

  她越说越气,索性跳下床,像个被甩了一鞭子的陀螺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真搞不懂,他到底生什么气?气我只身去见苏城阳,可我这不是没事吗?当初我自己跑出城去追杀简京,也没见他气成这样?”

  “气我跟苏城阳喝酒?我喝酒怎么了?我又没喝醉!”

  “气苏城阳拉我袖子?拉我袖子怎么了?又不少块肉!”

  她分析来分析去,还是搞不懂简星阑今天发疯的原因,最后将这一切归咎为读书人心眼太多。

  这么一想,就越觉得苏城阳说得对,她跟简星阑确实不是一类人,她爷爷当初就该在大殿上给她找个武将后人,习武之人直来直去,交往起来一定省心又痛快。

  她想着又颓然倒在床上,脑海里有个细小的声音缓缓冒了出来。

  习武之人交往起来省心又痛快又千般万般好,唯一点不好,那人不是简星阑。

  她捂着脸,闭上眼睛,隐约有些后悔,刚才在简星阑家不该对他说那些狠话。

  ***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已是晌午,外面天光大亮,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传出来,她挣扎着起身,打开门,就见她那并不算多宽敞的小院里跪满了人。

  元宝婆婆打头,刘婶子等几个婆子,祖陵里的丫鬟侍卫们。阿昴站在廊下,一脸纠结,大概是在想他是跪着还是站着。

  金玉钏片刻惊讶,紧接着明白过来,缓缓扶住一阵阵抽疼的额头。

  昨晚她与简星阑吵得那么厉害,金蟾之力出现裂痕,族里定是出事了。

  她叹口气,走出去,坐在台阶上,哑着嗓子问元宝婆婆,“谁家铺子又出事了?”说着又喊刘婶子,“婶子先别跪,去给我煮碗甜汤,我饿了。”

  刘婶子应声忙爬起来,喊了烧火的婆子,两人往厨房里去了。

  其他人还跪着,金元宝婆婆缓缓抬头,珠翠满头,叮当作响,“聚合楼、狮子坊烧了,秦南庄的几个库房也相继走水……”元宝婆婆的语气中满是疲惫,似是不忍往下说了。

  金玉钏一惊,她以为只是丢了些客商,陪了些钱财这种小事,竟然走水?聚合楼四层之高,三进的院子……狮子楼她还曾在那里看过马球,这两处是这城里鼎鼎有名的酒楼。还有秦南庄,那里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族中最大的养蚕庄子了。

  “烧得严重吗?伤到人没有?”她急问。

  “几处走水的地点,全被烧成了废墟,酒楼里人跑得快,就伤了几个杂役,庄子里烧死了一个长工,据说是个瘸腿的,往外跑的时候,被掉落下来的房梁砸了个正着。”元宝婆婆看着金玉钏,眼中蓄满泪水,颤声问:“族中可是又有小辈惹祖上生气了?祖上要如此惩罚族人?”

    竟然这么严重,她和简星阑的裂痕有这么深吗?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吵嘴……难道是简星阑?简星阑在心里厌弃她了?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一窒,心中一阵闷疼,缓了一会,又问:“简家那边呢?”

  “老身还没来得及去问,想来情况也是不好。”元宝婆婆说着膝行了两步,来到金玉钏面前,轻扶住她的膝盖,“祖上若对族中之事有何不满,就对老身直言,无论什么事,都听祖上的,求祖上怜悯,莫要再惩罚族人……”

  金玉钏垂下头看着元宝婆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有气无力道:“婆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回真不是因为我对族人心生怨恨……许是简星阑,他……生我气了……”

  元宝婆婆一愣,似乎想到了一件事,忙问:“是不是因为金信和知府来向祖上求亲的事,惹了简家祖上不快?若是如此,老身愿去解释,老身当时虽不能说出祖上身份,但是立刻就将他二人庚帖退了,祖上绝无二心……”

  “元宝婆婆……”金玉钏反手握住元宝婆婆的手,语气也有些疲惫,“我和简星阑是如何被塞进棺材里的,你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族中记载,只是说我二人意外遇见正遭受天雷劫的千年金蟾,又意外吞噬了金蟾的金丹,但你知道我二人为何会遇见金蟾吗?”

  元宝婆婆似乎没想到这段族中密闻还有隐情,但也隐隐感觉到此时必然非同小可,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定定看着金玉钏。

  “当年我二人为了逃婚躲去山里,才遇见了那金蟾。我二人都不愿与对方成婚,死后却被强行成了婚,塞进棺材合葬,这件事的因果,一开始就是错的……”说出这番话,金玉钏只觉得心中火烧一般的难受,“你要我二人如何琴瑟和鸣,保佑族中平安顺遂?”

  元宝婆婆扑了厚厚脂粉的脸慢慢变得更加苍白,连唇脂都盖不住唇上的青紫,她猛地抓住金玉钏的手,“即便这样,族人有何过错?况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求祖上,为了族人,主动去与简家祖上求和,化解矛盾,保两族平安。”

  说着就后退两步,连连磕头,后面的丫鬟也跟磕头,齐声哀求:“求祖上怜悯,求祖上庇护。”

  金玉钏只觉得心脏要炸开了,头疼欲裂,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捂着头痛苦地呻吟出声。

  一直静静站在廊下的阿昴,突然冲了过来,死死抱住金玉钏,小小的一张脸,满是愤怒,冲着不停磕头的人大吼:“你们不要逼我姐姐了……凭什么出了事都来怪她?火又不是我姐姐放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金玉钏抱着阿昴单薄的后背,眼泪忍不住冲出了眼眶,濡湿了他的衣襟,嗓子里更是似塞了一块铅,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元宝婆婆被突然冲出来阿昴惹恼,对着琴弦怒道:“这个小儿怎么在这里?将他带走!老身当初就不该同意将这小儿留在祖上身边,任何扰乱祖上心思的东西都不该留下。”

  琴弦站起来,看着阿昴有些不忍心,但又不敢违抗元宝婆婆的命令,正纠结时,金玉钏将眼泪抹干了,抬起头来,眼中已不见刚才的脆弱,只是淡淡地看着元宝婆婆,又看了看众人:“如你们所愿,我去找简星阑。”说着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阿昴的头,眼神慈爱,又补了一句,“但谁敢动阿昴一根毫毛,别怪我立刻去砸了祖陵那口棺材,再远走高飞,看你们遇事,还能去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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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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