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阮笙绿2021-12-29 19:252,000

  简桐的尸首很快就运回了城中,据围观看热闹的人说,尸首在水下被群鱼撕咬许久,已经不成人形了。脸上的肉不剩什么,手脚上的肉也被吃光了,露着白森森的骨头。

  简桐的夫人前去认尸,只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后来家里人也无人敢看,匆匆抬进棺材里藏了。

  金玉钏坐在苏家铺子前,吃着柿子糕,听大家议论,再抬头看娥姐,见她一脸郁色,就问:“娥姐怎么了?可是久安出了什么事?”

  娥姐忙摆摆手,“他很好。只是郎中说他旧伤刚愈又添新毒,要好好调理些时日才行,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那娥姐可要好生照顾人家呦。”金玉钏冲着娥姐打趣道,“有娥姐在身边,比什么滋补的药都有用,久安一定很快就能康复如初。”

  娥姐脸上微微发红,随即又望着门外川流不息的客人,叹了口气,“金小姐,今日来店里前,久安问苏娥,可否愿意跟他去驻地,在城里买个小宅子,开个属于苏娥的新店,开始新的生活……”

  金玉钏看着娥姐,在娥姐潮红的脸庞中看出了向往,她托腮笑起来,“娥姐想去?”

  娥姐害羞地低下头,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可又觉得对不起久安,苏娥不想带着亡夫的姓氏跟久安一起生活。可若是改成久安的姓氏,又觉得对不起婆婆。说到底,还是怪苏娥命苦,从小被买来卖去,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金玉钏想了想,“那就改成你婆婆的姓氏,你是你婆婆从棺材里救出来,婆婆是你的恩人,是你的再生父母,就将婆婆当成亲娘,当成娘家。如此一来,即不忘婆婆恩情,也抛弃了旧时的苦难,开开心心去跟久安过日子。”

  娥姐眼前一亮,“婆婆娘家姓姜,苏娥便改名为姜娥。”

  “姜娥”两个字,让娥姐泪如雨下,仿佛身上的枷锁突然解开了,她睁着泪眼,握住了金玉钏的手,“我便开个姜家铺子,带着折月和拾月将婆婆……我娘,将我娘教给我的东西好好传下去。金小姐,我要带着我娘的牌位嫁人。”

  “你娘那么疼你,一定也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守在这里活受罪。”金玉钏笑得眼睛亮闪闪的,“你们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叫我,我可要好好喝几杯。”

  ***

  娥姐抛弃了旧姓答应久安的求亲,如同一记猛药灌入久安心中,久安开心的从床上一跃而起,什么毒都凊了,康健的能骑上马绕着宣城跑几圈。

  娥姐让他低调一些,说她是二嫁不能张扬,就想简单办两桌酒席,请街坊们好好喝几杯,但久安不肯,程教习更不肯,说儿媳是家里的大恩人,定不能委屈了。

  三媒六聘一样不少,没有娘家的娥姐,除了一个铺子也没什么嫁妆,但石榴街上的商户们听说娥姐要嫁人,纷纷来添妆。

  首饰铺子的金老太太给娥姐添了一对纯金的鸳鸯如意钗,娥姐觉得太贵重了,实在不敢收,老太太握着娥姐的手,瞪起眼睛,“收着。老婆子我虽姓金,但是金家旁枝里最不起眼的门户了,一家老小都靠这个铺子吃饭,那简桐就看我家儿子儿媳老实,一味的欺辱。若非你苏娥,不对,不对,姜娥出头,那简桐还不知要在这条街上横行多久,我老婆子一家也不知还要被欺辱多久。不瞒你说,简桐下葬那天,我们全家躲在家里偷开了一坛女儿红,庆祝他下地狱,实在痛快。所以,一对金钗算得了什么,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老婆子恨不得让家里的金匠再给你打副头面。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老婆子,就是嫌弃这礼轻!”

  娥姐只能含泪收了。

  牛婶子捧了一盒子嫁娘饼跑来,“姜娘子,看看我这饼做的可合你心意?若有喜欢的样式,跟我说,我让我那老头子重新做。”

  宣城嫁女儿,娘家会准备一担子精美点心随嫁,名曰嫁娘饼。共十六样,样式要喜庆好看意头好。做得好,是十分费心思的。

  牛婶子捧来的是她打的样,到送嫁那天,连夜现做,意头才好。

  娥姐忙起身将牛婶子让进来,连连道:“怎好让婶子操劳?我打算买些现成的。”

  “怎么叫操劳?”牛婶子将食盒放心,看着娥姐,眼含热泪,“当年我家老头子生疾病,要老山参吊命,我哪里买得起那上百年的老山参,多亏了你娘把嫁妆里的山参拿给我,还说嫁妆箱子里还有几根,要用再找她取。多亏了她我老头子才拣回一条命,别说做饼了,就算是把铺子陪嫁给你,他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我娘善心。”娥姐低头抹了抹眼泪。

  “可不吗?找不出比你娘心更好的了。”牛婶子扯着嗓子嚷,“那尖酸刻薄的苏老奸,哪里配得上你娘。”

  送走了牛婶子,又不停有街上的掌柜的上门,东添一样,西添一样,几乎堆满了娥姐的小院,虽没有十里红妆,但这一院子的嫁妆也十分体面了。

  金玉钏和简星阑也差遣金碧玺和简英杰来添妆。金玉钏添了两盒上好的珍珠;简星阑添了套文房四宝,以及两箱子书,都是极珍贵的,属于有钱都无处买的类型。

  成亲那日,金玉钏送娥姐上轿子,又一路跟着到了久安宅院,在宴席上与久安喝了个痛快。

  婚宴结束已经是半夜,简星阑也喝了不少,两人都醉意朦胧的,但比其他人还算好的。

  阿昴人小,虽没喝酒,但扛不住困,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琴弦背着他先回府了。另外跟来的两个小的,金碧玺和简英杰喝到已开始胡言乱语了,两人在路上斗嘴,踉踉跄跄扭打在一起,早已忘记了,他们是来服侍祖宗的。

  金玉钏无奈,只能让随行的护卫将两人送回府。

  最后只剩下勉强还能走的简星阑与她一起慢慢走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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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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