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阮笙绿2022-03-03 17:422,559

  “啪”。

  风从窗缝吹进来,烛火摇晃一下,烛花爆开,发出细微的声响,将金玉钏的思绪从遥远的故事中拉了回来。

  她在这个仿佛天边的故事中听到了皇城之中暗潮汹涌;听出先皇面对至亲一次次优柔寡断,酿成一个个悲剧;也听出那至尊之位让人疯魔。偏偏没有听出这一切跟沈无名有什么关系?他从头到尾都是个无辜的,无关紧要的,可以被牺牲的角色。

  “难道太后至今还心有怨恨,非要致沈均与死地不可?”金玉钏捏着酒杯,望向苏城阳。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然而心潮激荡之下,她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有了几分醉意。

  “没有那么简单。”苏城阳摇头,给金玉钏斟酒,苏城夜已早被他支去了门口守着,桌前只余他二人对饮,“太后与皇上一直不和,这是朝堂之中众人皆知的事情。太后两个亲生儿子虽然都死于非命,但她还有兄长掌握兵权,现今的皇后是她的侄女,皇孙虽小,但也是正统的继承人,而今太后不停扶植自己的势力,再加上她家手握兵权,难保……”

  “我还是不懂。”金玉钏面色潮红,戒备心渐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口齿也渐渐不甚清楚了,“这跟沈无名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庶人,无官无爵,无兵无卒,跟朝局没有一铜板关系……”

  “但他却是一个发兵的好理由。”苏城阳看着金玉钏如云霞一般绯红的面颊,那双眼睛被酒气氤氲得如浸透在水中的黑葡萄,水灵灵让人心怜,他有片刻失神,一向死一般寂静的心中竟开始“咕咚”作响,明明丝毫没有醉意,头竟开始晕了。

  本想灌醉了金玉钏,从她口中套出她与简家那位公子的秘密,此时却有些觉得自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收放自如的笑容开始僵硬了,他皱了皱眉,强行将自己的心潮压住,专注于计划中,缓缓笑道:“现如今皇上当政,虽不能说是山青河晏,但也诸事平顺,国力渐强,太后即便再大的权势,无出兵的理由,也是不敢贸然动手的。但若此时沈无名站出来昭告天下,当年那场马球赛是七皇子动了手脚,害了二皇子性命,那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金玉钏“嘭”一声放下酒杯,醇香的琼浆撒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让苏城阳又是一阵失神。

  “太后要逼沈无名构陷皇上,才频频往死里逼迫?”她义愤填膺,“在城外也是她动得手?不对呀,她都把沈无名毒死了,还要怎么让他出来诬告?”

  “那毒虽厉害,但一时半刻要不了人命。”苏城阳又给金玉钏斟满了,“城夜赶去救人时,杀手用解药相挟,要他在诬告书中签字画押,那沈无名也是条汉子,死都不肯签,一直撑到城夜去救他。”

  “那场马球赛不是还有其他贵族公子在吗?为何太后不收买这些人?”金玉钏捏着酒杯,皱眉看苏城阳。

  “小姐远离皇城,对朝堂之上的风云自然是不知晓。”苏城阳微微笑了笑,眼底藏了一抹冷意,“当时在场的每位公子身后都有他的父兄家族,其中有太多的牵连,千丝万缕,他们说出来的话即便是真的,也会被众人以为是朝堂党争。唯有这沈均,无官无爵,无一兵一卒,跟所有党派都无利益关系,还是沈国公的后人。沈国公虽参与谋反,但天下都知他是被赵王诱骗,他的旧部旧友,心中多多少少都有惋惜。沈均又被先皇收为义子,庇护多年,在百官心中算是半个皇子,只有他说出来的话,世人才会觉得是实情,而非为了什么目的。然,这一切都没有证据,表面上皇上依旧要对太后恭敬孝顺,是不能正面冲突的,所以,也只能派来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日后用完,也方便撇清关系。”

  最后一句像是自嘲,但似乎又是千真万确的。

  金玉钏捏着杯子没有动,她在思考,思考苏城阳对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也思考苏城阳说这些话的目的。

  但她并不着急,她确实如苏城阳所说并不了解当今的朝局,但她有简星阑,简星阑什么都知道,她只需回去问问他,与他商议……

  苏城阳似乎看出了金玉钏的心思,摇头叹了一口气,“苏某从第一次见小姐就知小姐非凡人,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且胸怀宽广,有情有义,苏某那时就在想,你屈居一个小城真是委屈了。苏某不才,虽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但也见识过这天地广阔,入过南楚深海,闯过北靖的狼窝。亲眼见过比货船还大的巨大海鲸,也抚摸过新生的狼仔。皇上的使团也从未闲着,总有一天南北贸易道路会打开,我大显朝必定会迎来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

  金玉钏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不自觉地被他的话给迷住了。

  “那个时候的商人,足迹可至西域的三十九部,将那边美酒卖到最东边的金沙国,再从金沙国带回中原人从未见过的稀罕香料,给闺阁小姐熏香披帛。”

  “苏某曾查阅古籍,得知你们金家曾有位祖先名为金通,他便是这样一位传奇的商人,只可惜后来战乱,这样的盛世再没有来过。”

  “但当今皇上可以再创那样的盛世,小姐不想成为金通那样的传奇商侠吗?屈居一城,了此残生,小姐可甘心?”

  金玉钏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耳内如雷“鼓鼓”,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她的身体,钻出来了。

  金通是她爷爷的名字。

  她从小就是听着爷爷讲述的在各国走商贸易的故事长大的,那样的传奇曾是她一生的追求。

  而后她死于非命被一根红绸绑在简星阑身侧,绑在祖陵的棺材里,绑在这弹丸小城,她怎能甘心?

  她也想下南楚的深海,看比货船还大的巨鲸,她也想闯北靖的狼窝抚摸新生的狼仔,她想走得尽可能远,将江边秀娘手中的帕子,卖给策马扬鞭的牧羊姑娘……

  她心潮澎湃,看向苏城阳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

  苏城阳知道自己说到金玉钏的心坎里,再接再厉,“金家与简家世代盘踞宣城,累积的财富将这宣城的草木道路房舍砖瓦都换成金的,也都绰绰有余,太后早已盯上了这用之不竭的金矿山,你当简京搭上太后是意外?那时太后故意在试探在引诱,在欲擒故纵,她为何如此小心翼翼?还不是因为金家简家传说中的二位祖宗?太后也怕那二位祖宗真得存在,也不敢轻易动手……若说沈均是药引子,那宣城便是钱袋子,太后全都想要。且要成就她的大业,两者缺一不可。”

  金玉钏慢慢将躁动的心潮压了回去,转动着酒杯,问苏城阳:“皇上呢?钱袋子和药引子,他是否也都想要?”

  苏城阳看着金玉钏,慢慢扬起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是钱袋子还是药引子,不早就是皇上的了吗?所以皇上现在的目的是防着药引子不淬出毒来,守着钱袋子不被抢。”

  金玉钏又问苏城阳:“若是金家、简家的二位祖宗是真的,那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二人?”

  “这苏某就不知道了。”苏城阳给自己斟酒,一饮而尽,似乎意犹未尽,“但是还是那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自己的江山有那么一块地方,自己的手竟伸不进去的。只要承认王权,不失控,皇上何必自毁金矿?小姐说,是也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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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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