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钏的目光落在那柄木剑上,那柄雕刻着精美龙纹的木剑造型十分古朴,剑柄的位置方正且宽厚,越到剑尖处越是尖细,但线条流畅,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这种造型的古剑,在千年前十分流行,金玉钏在市面上就见过不少,家里也收藏了几柄,可能就是因为看得多了,习惯成自然,她才完全没有怀疑,苏城阳为什么不刻把现下流行的剑的款式,而刻把古剑给孩子玩。
不止是金玉钏,简星阑似乎也没想到这一点,因此当他小心翼翼将剑柄撬开,看到里面暗藏的暗格时,忍不住感叹道:“知府大人还真是心思深沉。”
为了取账本,两人随着金元宝婆婆回了金家族长的大宅, 只简单梳洗,东西都来不及吃,就将所有人清退了出去,关上门,室内只余他二人。
“你都不知道,姓苏的多胆小,我带他去跟赵副使汇合,一路上他吓得险些尿裤子。”金玉钏不屑道,两指伸入暗格中,小心翼翼夹出被卷成一卷的账本,迫不及待展开看了几页,气得往桌子上一拍,“错不了,就是强占人庄子时记得账。只不过族里拨给庄户人的赔偿款一分都没落到庄户人手里,全被他们私吞了,后面还有签字画押呢。”
简星阑本想说“以后关于知府大人的事可不能只看表面”,听金玉钏义愤填膺地拍桌子,立刻凑过头去,也看了几页,浓眉拧了起来,“他们当真这么大胆。”又翻了几页,“上一任知府大人……哦,不止知府大人,临州府的官员好像人人有份。”
“怪不得官府不管,原来那群囊虫是吃得太撑了,动弹不得了。”金玉钏火冒三丈,无处发泄,真想立刻将元宝婆婆叫进来,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管理的族人,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让人这么蒙蔽。
金元宝婆婆约是感觉到了金玉钏的怒火,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祖上,早餐准备好了,您先用些吧。那个庄子这么简陋,祖上在里面关了那么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可曾好好用过饭?这些天来,老身找不到祖上,一想到祖上可能遭遇危险就心痛难当,日夜寝食难安……”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渐渐只剩抽泣声。
“又哭了,又哭了……这些天你天天以泪洗面,终于盼到祖上平安回来了,怎么还哭?”一旁的简族长打断元宝婆婆的话,颇是无奈地叹气,“你就别哭了,祖上要处理的事情够多了,别再给她老人家添乱了。”
“我们两族能繁荣至今,全仰仗祖上保佑,如今金家不孝子孙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事,害祖上遭此大难。我身为族长一没有管理好族人,二不能及时救出祖上,以至祖上受苦,自责不已。等处置完这些事,便要以死谢罪了,你便是想听我哭也听不到了,今日就且先忍忍吧。”
“哎呀,你个金元宝,怎么说着说着就要以死谢罪了,没那么严重……祖上宽厚,定不会要你性命……”
“祖上宽厚,我老婆子却不能厚着脸皮苟活……”
金玉钏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哗”一声拉开了门。
门外的丫鬟早已被遣散,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了些知道金玉钏与简星阑底细的护卫,还都是从祖陵调过来的,之后便是金元宝婆婆和简家族长。
金元宝婆婆穿戴难得素净了一回,脸上也没上妆,只不过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看起来倒比平时花里胡哨的打扮还要年轻些,简家族长板着的面孔也板不住了,一脸无奈地劝说元宝婆婆。见金玉钏开门,忙上前见礼,又主动请罪:“祖上明鉴,此次事件虽无简家人涉足,但金简向来不分家,您若处置了元宝,也请连老朽一起处置了吧。”
两位老人家除了糊涂点,还有什么错呢?金玉钏叹了口气,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只能自己兜着,“吃饭吧,我饿了。”
说着看见柱子后面怯生生伸头朝这边看的阿昴,这才露出笑容,朝他招招手,“阿昴,洗过澡了?换了新衣服?过来给姐姐看看。”
阿昴只知金玉钏不是普通人,但是能住进族长家里,还被族长叫“祖上”,这阵仗还是把他吓到了,他有点不敢靠近,怯生生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怎么了?衣服不喜欢?”金玉钏皱起眉来,走过去,蹲下身上下打量阿昴,“很好看阿,这白色的杭绸衬得咱们阿昴帅极了。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人给你换一件……”
阿昴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名贵的衣料,正局促得手脚僵硬,怕碰坏了,自己小命赔上都赔不起,怎会不好看?“我喜欢,喜欢的……”阿昴支支吾吾,“就是……太好了……这料子……我配不上……还是换粗布的吧。还有,姐姐,我住这里是不是不合适?我……我看外面也有马棚,我去那里也行,就是……舍不得姐姐……”
“阿昴……”金玉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衣料而已,再名贵跟阿昴比起来也一文不值,懂吗?以后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了。你舍不得我,就跟我在一块,等我的宅子装好了,咱们一块搬过去。以后,你就是那里的小主人,谁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打断他的腿。”
阿昴什么都不敢说,只顾着点头。
金玉钏拉着阿昴进屋,让人摆饭,又问元宝婆婆:“黑庄子的东家叫金力的,抓住没有?”
元宝婆婆正看着阿昴一脸的担忧,不知在想什么,听金玉钏这么问,忙抹了眼角,回道:“老身正想回祖上,这金力抓到是抓到了,只是他的名字并不在族谱上,金力自己也说自己其实并不是金家人,是自己后改的名字,也不是什么东家,就是受雇于人。老身也派人查了,此人原本是街上卖鞋的,后来不知怎地就发了财了,还改了名。”
金玉钏皱眉,“不是金家人?冒充的?”
简星阑坐着悠哉喝茶,吩咐简家族长,“别查什么金力了,查查梦仕吧。她生在哪里,做过什么,事无巨细,务必查清楚。”说着从桌上递过来一张清单,“清单这些临州府衙的官爷也去查查,看看咱们两家,谁与他们走得近。还有,新上任的知府苏大人,许与他们不是一路人,打交道的时候小心些,若他要在城中做些什么,让咱家人不要为难他,必要时行些方便。”
简家族长自然是明白简星阑的意思,金简两家在宣城向来说一不二,不将官府放在眼里,他身为族长虽屡次训斥,让族人对官府中人礼遇客气,但族人似乎并不当回事。
此次既然简星阑专门说了,想来这位新来的苏大人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他要更加严厉约束族人才是。
简族长心里想着,一一应下。
饭摆好了,简星阑与金玉钏带着阿昴,吃了顿平静的早餐。
只可惜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听门外喧闹,那位知府大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