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阑成了院里的管事,金玉钏自然就成了管事娘子,两人再住小破屋子自然就不合适了,孙大鞠躬哈腰地将两人请到了胡老四的屋子里。
胡老子的屋子是个套间,有间书房,有间卧房,中间是正堂。陈设虽不算新了,但是十分讲究,特别是书房,桌、椅、小榻多是黄花梨木的,桌上摆着的文房四宝,一看价格就不菲,金玉钏看了一圈,再想想猪窝一样的工棚,顿时心头冒火,暗暗嘟囔:“这胡老四够奢侈的。”
“这不叫奢侈了,药材院子里的管事的住处才叫豪华呢,据说连洗脚盆都是纯铜的。”孙大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夫人若还需要什么,可让金爷从外面给您带,一院的管事,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孙大口里的金爷指得约莫就是熊彪子。
金玉钏撇撇嘴,她又没打算在这里常驻,也懒得花心思置办什么,只是吩咐道:“旁边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阿昴住。”
“旁边那间?”孙大一愣,“那是小人的房间。”
金玉钏抬了抬下巴,“所以呢?我让你收拾出来给阿昴住。”
孙大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那……那小的住哪里?”
“周夫子之前住那间不是还空着吗?”金玉钏拍拍孙大的肩膀,“搬过去吧,没准住上几天你也能当上管事。”
那间屋子又偏又破!至于当管事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位祖宗是怎么上位的,他可没那么大胆……
孙大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连连点着头出去了。
将孙大打发出去,金玉钏满意地在屋子里四处溜达,一回头就撞上简星阑幽怨的脸。
金玉钏瞪他:“你有意见?”
“我哪敢?”简星阑笑着叹了口气,“何必另给阿昴安排房间?书房这小榻就很好。我看铺盖比别的房间都要舒适多了。”
金玉钏哪里不知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冷笑一声,“你真不知书房要给谁睡?”
简星阑决心装傻装到底,摇摇头,“当真不知。”
金玉钏歪了歪脑袋,学他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傻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离晚上还有许久,简星阑先是将孙大交接过来的院子的账目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就这一个造假的院子,一个月的盈利竟有十万金之多。
但想一想也不奇怪,毕竟这个院子根本没有成本,石头是山上采的,工人不是抓进来的,就是骗进来的,也不用工钱,食宿都恶劣之极,成本低得不能再低了,产出几乎都是利润,岂能不盈利?
合上账本,简星阑将监工和门口的守卫,还有工头,都召集了起来,一番言之凿凿,只说新管事新气象,他不喜欢见血,让所有监工工头不许打打杀杀,鞭子全部上交,工人犯错,口头教育即可。
跋扈惯了的监工一脸不悦,“工人们要是耍起懒骨头来,不打怎么行?不打不出活。”
“打坏了,陈监工可是要亲自上场,替工人干活?”简星阑笑里藏刀,“我看这账本上记录的利润,都是工人们产出的,可没看到陈监工的名字。”
“我是监工,靠得是拳脚,自然不用干活。”陈监工握起斗大的拳头,“口头教育这等娘们叽叽的事,不是爷们的作风。”
简星阑笑容更盛了,“陈监工的意思是,拳头硬才是爷们?拳头硬就不用干活了?”
“自然。”陈监工挺了挺脖子。
简星阑回头看了正与阿昴玩的金玉钏一眼,“娘子,教他做人。”
金玉钏开心坏了,在阿昴头上揉了一把,笑道:“等会儿再陪你玩哦,姐姐来活了。”
于是所有人就站在廊下,看着金玉钏将陈监工揍到爬不起来,完事儿甩甩手,一脸无聊,“没意思。”
剩下的监工和守卫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当即表示,洗心革面,将工人当亲人,不打不骂,嘘寒问暖,誓提高院内员工职场满意度。
简星阑很满意,“都散了吧。”
随后简星阑带着金玉钏出院去定石料。
文书院子的石料和其他院子的原材料都是由采买院子统一采买的,采买院子离文书院子中间隔了药材院子和仇瘸子之前的总账房,路途并不远,但是这一次,简星阑故意带着金玉钏绕了远路。
一路下来,金玉钏数了一下,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一个院子,造假物品涉及十分广,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规模的黑作坊,金玉钏惊到无语,怔了许久才说:“金家人若真干出这等丧天良的事,不如全族破产算了,就连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简星阑知道金玉钏一向嫉恶如仇,更知她心里难受,沉默了片刻,道:“这类案件确实是斩立决的大罪,但株连不到全族。上天让我们苏醒,也许就是知道我们两族已经失控,让我们好好管束管束他们,将功折罪也未可知。”
金玉钏沮丧到走不动路,蹲在路边托腮叹气,“我要怎么将功折罪,才能弥补这些工人受得苦?还有阿昴的村子,瞎婆婆的熊途村……这些案子加起来……若都是我金家干的,我就是死上一百次也折不了罪。”
“按你这逻辑,子孙犯了错都要怪在祖宗头上?那祖宗们在泉下可都要过得战战兢兢了,毕竟谁家还没个不肖子孙?”简星阑俯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按你这逻辑推演下去,你爷爷也难辞其咎,毕竟是他给你定的娃娃亲。”
提到“娃娃亲”,两个人的脸顿时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