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金玉钏都特别反感别人跟她提“娃娃亲”,毕竟“娃娃亲”对象简星阑一家都看不上她,整天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面孔,也就因为这样,让她成了全城人的笑柄。也就脸皮厚如城墙的金和田能够假装看不出来简家的不情愿,每天摆着“简家未来亲家”的架子,四处招摇。
她想到当时的局面心头就冒火,脸上的红晕也跟着消失了,没好气地打掉了简星阑放在自己头顶的手,站了起来,“我爷爷怎么难辞其咎了,他老人家也是为我好。你才应该回去问问你爷爷为什么没那个胆子抗旨,自己家没胆,还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说着气呼呼甩手走了。
简星阑哪里不知她当年每天都要面对什么,自然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也曾经试图帮她摆脱那样的难堪的局面,不惜隐藏自己的真心也想让她活得恣意快乐,但终究没能如愿。
所以这一世,他不想再留遗憾,她想要做的事情,他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要帮她实现。
金玉钏这场气,生得时间很长,到了晚上都没有跟简星阑说话。即便是阿昴兴高采烈地说,自己第一次睡在床上,还第一次有了桌子椅子,有多开心,她也笑不出来,只是摸摸阿昴的头,越发伤感了。
睡觉时间,阿昴乖乖回去睡觉,简星阑抄完一页《追思楼赋》,洗净手上的墨,抬头看金玉钏正在收拾床铺,床铺上另有一个被子,他抱起被子,默默去了书房。
金玉钏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低声嘟囔:“还说不知道书房给谁睡的,尽会装傻。”
另一边简星阑给自己铺好了床,和衣躺下,枕着胳膊,黑眸望着屋顶上雕刻的梅花图案微微叹气。
他哪里不知道书房是给谁睡的?
他知道,但他不想知道。
跟娘子睡一张床的美好生活终究是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厨房送来工人的伙食,是平时的三倍,监工们颇有微辞,暗自嘟囔:“伙食都是要扣院里开支的,工人吃得多,我们拿到手的工钱就少……”
另一名监工忙碰了碰他的胳膊,拦住他的话匣,“你可小声点吧,眼下这位管事的是菩萨下凡,他都不怕到手的工钱变少,你怕什么?”
工人们不敢相信地看着,比平日里大了一圈的碗里装着的满满当当的大米粥,还有一旁的馒头咸菜,纷纷吞了口口水,有点不敢吃,只见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监工和颜悦色地笑道:“吃吧,吃吧,这都是东家让大厨房准备的。”
工人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难道是最后的晚餐?
更加不敢吃了。
还是阿昴挤进人堆里,率先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大声对众人说:“胡老四死了,以后我姐姐和姐夫就是院里的管事,他们心善,绝对不会害大家,大家放心吃。”
工人们这才将信将疑地吃了起来,有人吃了一个馒头,见监工们也没有动鞭子拔刀,胆子便又大了几分,又抓了两个馒头,其他人也跟着甩开腮帮子,吃了进院以来的第一个饱饭。
这本是一帮子穷苦人,有的是找工作被骗来的,有的是走在路上直接被绑了来的,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受尽折磨,渐渐麻木,觉得自己约莫已经死了,直到今日才发觉自己其实还活着,白面的馒头吃进嘴里,真香啊!
吃着吃着,平日里一脸麻木没有表情的工人,突然开始流泪,渐渐就嚎啕着大哭了起来。
阿昴忙安慰大家,“我姐姐姐夫很厉害,肯定能让大家顿顿吃饱,也有法子管着那些监工,不让他们打人。大家先别哭了,吃完了饭,好好干活,没准哪天……”
他本想说,“没准哪天姐姐和姐夫能救我们出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种事他虽在心里想了一百次了,可是也不敢乱说,乞丐窝里练就出的警惕,让他不敢将自己的底牌都掏出来。他不能给姐姐姐夫招祸。
吞下后半句,他又拿了个馒头啃了一口,“没准哪天咱们还能吃上鸡腿呢。”
“沈先”“手书”的第一页《追思楼赋》很快递到了东家手上,等梦仕兴高采烈地来到院子,说要安排最好的工匠开始赶制时,简星阑就知他“模仿”自己千年前醉酒后左手写的字迹算是过关了。
放下心来,他对梦仕保证,“鄙人也懂石刻,必要时候自己上手,成品一定不会让东家失望。”
“东家自然是对刘兄十分放心的。只是……”梦仕笑意盈盈顿了一下,“这《追思楼赋》至今没有下篇,东家心急如焚……”
“这个……”简星阑面露难色,“事情要一样一样做,无论是下篇还是上篇的手书,都不能假手于人,我真得有些分身乏术,只能委屈东家耐心等等。”
“自然,自然。”梦仕笑容不减,“但是东家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其中分寸,刘兄还要小心拿捏才好。”
简星阑露出诚恳老实的笑容,信誓旦旦:“多谢姑娘提点。为了身家性命,鄙人定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