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护送着金玉钏来到金家族长大宅,金族长金元宝正在用午饭,一碗梗米鸡丝粥还没下肚,就大丫鬟彩环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族长,祖陵的护卫带着一个姑娘来闯门,说要见您,我们也不敢拦着……”
祖陵的护卫在金简两家就如同皇帝的锦衣卫一般,地位是普通的护卫没法比的,在宣城这个地界,也只有祖陵的护卫闯金家族长的门,还能完整地走出去。
金元宝一听祖陵的护卫带着一个姑娘,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谁,忙站起来,一边结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嘴,一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吩咐彩环,“赶紧将人请去成辉堂,我随后就来。”
成辉堂是族长大宅中最是庄重的议事厅,只有族中有大事发生才会打开,族中也只有族长、长老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才能进,彩环自己都没进去过。
彩环心中虽惊讶金玉钏的身份,但也不敢多问,忙让人去开成辉堂,自己则带着小丫鬟,恭敬地将金玉钏请进成辉堂。
成辉堂里的布置庄重典雅,看起来并不奢华,但件件摆设都非凡品。金玉钏心里有事,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连连追问彩环:“人怎么还不来?你没跟族长说,我有急事要问吗?”
彩环行了一礼,低头答道:“族长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距离,再加上族长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方便,走过来需要些时间,还请姑娘稍安勿躁。”说这又吩咐小丫鬟上茶上点心,但又背过身去偷偷吩咐小丫鬟不必用最好的茶,拿些差不多的来就行。
她心里是有盘算的。
在这宣城,也就金家和简家最大,而无论金家还是简家又都以族长为尊,这个小姑娘估摸是哪家长老的小孙女,长老虽大,但也大过族长去?
身为族长的大丫鬟,她怎能让这样的小丫鬟盖过族长的威风?
茶和点心上得很快,但金玉钏根本没心思吃,一脸不悦地在成辉堂里来回踱步,等那一声“族长到”终于从门外传来时,更是按耐不住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慢?我有事要问……”但看到金元宝婆婆气喘吁吁、一脑门汗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起了她娘,心中的气往下压了几分,“算了,进去坐下说吧。”
金辉堂门口人多眼杂,金元宝也不敢叫金玉钏祖上,只虚虚行了一礼,金玉钏一把将她扶起来,她一脸惶恐,忙说:“不敢。”金玉钏不耐烦起来,“不要管这些虚礼了,我真得有事要问。”说着不由分说,就将金元宝扶进了金辉堂,侍卫随后将门关上了,守在门外,不许人进出。
在一旁看着的彩环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族长竟然向她行礼?
那她就绝对不是什么长老的孙女……
难道……她是公主?
金辉堂里金元宝让金玉钏上坐,正要正式行礼,被金玉钏一把拽起来,单刀直入问:“族长,您可知当年宣城扩建,占用了周边村落的事?”
金元宝被金玉钏按座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又劈头盖脸被问了件陈年旧事,片刻慌神后,忙答:“回祖上,这件事宣城人尽皆知,老身自然也是知道的。”
金玉钏又问:“强占良田村落,致使村民无家可归,可是我们金家所为?”
“祖上何出此言?”金元宝睁大了眼睛,她虽然年过六十,但皮肤雪白,保养得宜,看起来十分年轻,瞳仁也并没有普通老人常见的那种浑浊,“老身虽虚占了族长之位数十年,并无甚作为,但也断不许金家族人做出此等违背人伦、人神共弃之事。当年城中人口激增,实在是住不下了,由金简两家牵头,全城投票,一致做出扩张宣城的决定。新建城门城墙时,金简两家都派了人去跟要占的村民协商,补偿了房舍、牛羊、土地,还另送上了安家费,每一笔都记录在册,绝没有强占。”
金元宝这话说得坚定坦荡,不像是在敷衍她,金玉钏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几分,心想,也许是那些乞丐们胡说八道。语气也不觉中柔和了几分,“那有没有可能是简家……”
金元宝坚决地打断金玉钏的话,摆了摆手,“也不可能,我与简子旬儿时就相识,他这人虽有几分迂腐,但向来以简家光明坦荡不愧天地的家风为荣,不会容忍族人干出那样的事。祖上若对此时有疑问,老身这就吩咐人将当年的账目拿来,给祖上查验。”
金玉钏点了点头,“也好。”
她是行商之人,知道账目重要,但也知道这种东西,是可以人为造假的,不过,眼下,有得查总比没得查要强。
打定主意,她又对金元宝说:“婆婆,顺便帮我把简星阑也叫过来。”
她虽不待见简星阑,更不想嫁他,但简星阑对算学十分精通,看账一目十行,非常厉害。她就不信,世界上有假账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简星阑踏进金辉堂,就看见成堆的账本小山一般堆在地上,金玉钏盘腿坐在“账本山”旁,左腿膝盖上放着一本账本,右腿膝盖上放着算盘,嘴里还叼着一支毛笔,左手翻账本右手拨算盘珠子,速度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简星阑“噗嗤”一声就笑了,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眼中带笑,只是看她:“你这是干什么?耍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