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离开“洗墨池”天都黑了,内院掌了灯,小丫鬟们看着面颊绯红的金玉钏,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个捧果盘那个端参汤,生怕祖宗刚才累到了,体力得不到补充。
这些小丫鬟都是祖陵调来的,知道两人的关系,自然希望两位祖宗能更和睦些,祖宗们在洗墨池里逗留半个下午,在她们看来是大喜事。早有人去禀报了两位族长,想必此时两位族长此时也正喜上眉梢,暗自盘算着祖宗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小祖宗来。
金玉钏想要解释,但又无从开口,只能拿眼睛瞪简星阑,并踢了他一脚:“都怪你洗个澡磨磨唧唧的,我洗澡就从来没超过一盏茶功夫。”
简星阑揉着被他踢疼的小腿,有点冤枉,“你也是见你看得兴致盎然,不想扫你的兴。”
金玉钏竟说不出反驳的话,谁让她一开始被“美色”所惑,确实没管住自己的眼睛?
两人一同吃了晚饭,简星阑叫简英杰过来回话。
刚刚回府之时,他就已经吩咐简英杰,去无名胡同三十七号探望沈无名的老母亲,并在附近留心打听这对母子是什么时候来得宣城;来到宣城之后都与什么人交往走动;平日里都是如何生活的?
事无巨细,都要打听清楚。
简英杰跟金碧玺不同,她十分靠谱,半日里早已将祖宗吩咐的事情办好了,等简星阑传她来的时候,她已成竹在胸,细细回道:
“沈无名三年前携老母一路行乞来到宣城,起先是住在城墙下的窝棚里,沈无名白日里在马球馆里当陪练,晚上为马球馆清洁马匹球具,一味埋头干活挣钱养活老母,从不与人多交往。一年后攒足了银子在无名胡同租下了现在住的小院,他也从陪练成了马球老师,教城中小童打马球。去年开始帮着筹备马球节,拿些辛苦钱,据说是想多存些银两买下现在住的小院,完成老母亲想死在自己家的心愿。而且据邻里们说,这个沈无名虽然随和,但是不太愿意与人深交,平时也不见有人上他的家门,甚少引人注意,我去打听他的时候,邻里们都很诧异,有些邻居甚至要想上半天才会想起沈无名是谁。”
金玉钏眉头蹙起,“还真是人如其名,确实是个无名之人。”
简星阑抬眸问简英杰:“最近可曾有人上门找过麻烦?”
简英杰答:“倒是没有人找麻烦,只是他隔壁的周姓婶子说起,曾经有位少爷来打听过他家,说想要请他入府教马球,听说出手很大方,来得时候也带了许多礼物,但是被沈无名以老母年迈体弱需有人在身边照顾为由拒绝了,礼物也一样没收。”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起过有一位皇城来的马球老师,球技了得,城中许多公子都想请他入府,可是这位沈无名?”简星阑又问。
简英杰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不敢确定,毕竟这话只是传言,谁也不知那位老师到底姓氏名谁。”
“你仔细回忆一下传言从何而来?”简星阑继续问。
简英杰低头皱眉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面露难色,“许多人都在说,实在不知源头。不过,我记得是大家开始商议马球节的时候开始渐渐有人谈起的,但是每年马球节大家聚在一起,都会谈论马球老师,有些公子为了抬高身份,会故意吹嘘自家老师。这一次,也许只是谁在吹牛,结果被人当了真,就这么传播开来了?”
倒也有这个可能。
简星阑没再继续问。
简英杰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正想告退,就听金玉钏问:“沈无名的老母亲还好吗?”
简英杰忙说:“老人家身有旧疾,常年卧病在床,一直是一位江姓郎中在帮着照料,这次沈无名出门,也是江郎中的妻子日日上门送茶送饭。沈无名还雇了一位粗使的婆子每晚上门为老母亲换衣擦洗。我问过那个婆子,听她说,老人家时时念叨未归的沈无名,神思不宁恐怕时日无多了。但老人家本就年过八十,属于高寿,又常年卧病在床,身体亏空的厉害,能熬到今时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金玉钏沉默片刻,嘱咐简英杰:“派人暗中照顾一下,守备也不能松懈。”其实她想亲自上门去看望沈无名的老母亲,但是沈无名到底惹了什么官司尚未可知,唯一明确的是,沈无名在尽力隐藏自己的踪迹,她怕自己贸然上门,会给他和他的老母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简英杰应声下去了。
留下简星阑与金玉钏在矮塌上面对面坐着,金玉钏看着窗外在夜色中摇曳的竹影,重重叹了口气,“沈大叔当初是为了让我顺利离开,才跑回去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若他不能给夜䝞他想要的东西,夜䝞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简星阑给自己倒了杯茶,斩钉截铁道,“我在想,若是只是单纯想要得到什么,那事情就简单了,夜䝞有的是办法从一个人身上得到他要的东西。但夜䝞并没有伤沈大叔,反倒在他被另外一伙人人下毒的时候,费力将他救上山解毒,甚至还救了与他一起中毒的你,可能是不确定你与沈大叔的关系,担心你是沈大叔的亲属。夜䝞对沈大叔的态度更像是在保护,或有所求,再或者沈大叔活着本身对他的主子有益。无论哪种情况,沈大叔在夜䝞那里都是安全的,反倒离开了夜䝞的视线会变得危险,毕竟要杀他的那伙人还在暗处。”
简星阑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金玉钏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那沈大叔还会不会回来?”
“我想他会的。”简星阑看向窗外,无名巷的方向,“他若是愿意与夜䝞合作,一开始何必跟着我们一起往山下逃?大可说明了情况,让我们下山。他什么都没说,说明他抱有一丝能与我们一起逃走的期望,直到夜䝞追来,他为了不连累你我,才回去了。况且他家中八十老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四处躲避奔波了。”
金玉钏面露喜色,“等他回来,我一定要与他打一场马球。”
简星阑笑起来,“没想到遇见一个沈无名,倒让糯糯对马球产生了兴趣,既然有兴趣,不如我们也去参加马球节的马球赛,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好啊。”金玉钏抬了抬眉毛,颇有自信,“我马骑得好,武功也不错,就不相信打不好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