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桥边最高的那棵树,光辉越盛,即便是桥上桥下灯火通明,也难掩盖其光彩,让桥上展衣的少女身上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娥姐擦了擦手,对下一位等待的客人抱歉地一笑:“算算时辰该我们铺子展出了,抱歉了各位,等展出之后再来下定吧。”
折月和拾月也忙放下手里的活,面色紧张地洗手,跟着娥姐往铺子后面去。苏家成衣铺后方用四方帘子搭了个小帐篷,看样子是要给展衣少女换衣服用的。
金玉钏四处看了看,也不见有少女过来换衣服,又看折月和拾月一脸的紧张,瞬间明白过来了,“你们不会是打算自己上吧?”
月娘展倒也没有规定店家不能自己上,但是展衣少女们都是经过训练的,一颦一笑,包括步伐都很有讲究,笑要微风拂面,走路弱柳扶风。再加上容貌身段都是经过经年的保养才有的标致,能最大限度展示出衣衫的长处与美态,展出效果比素人要好许多,没有店家会蠢到放弃这种便利的加大销量的方式,每年都愿意花大把银子去请展出少女。
“今年没有请人。”娥姐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理发髻,“今年店里生意不好做,展出妈妈那边又涨了女儿们的出场费用……实在负担不起……”
折月也忙着给自己上妆,嘴巴撅上了天,“自从那简京要买我们铺子,娥姐不同意之后我们生意就一天比一天难做,今年那些展出妈妈商量好的一样,价格都涨上天了……”
展出少女们年纪一般不大,都是妈妈带着出来赚钱的,因此谈价格都要找展出妈妈。但也有展出妈妈去乡下去找漂亮身段好的女孩子,给了家人银两,带出来赚钱,等年纪大了,再送回去。但这些女孩一般不会回乡,毕竟在城里见识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了,都会自己找婆家。不想嫁人的,就自己做展出妈妈带新人教新人,家人想拦着,也能给笔钱打发了,总比回到村里,让父母随便找个光棍嫁掉的好。
“折月……”娥姐皱着眉头呵斥,“别说了,时间来不及了。”
折月嘟着嘴,“本来就来不及,只有我们三个人,要展出的衣裳有十几款呢,来回轮换着上场也是来不及……”
“尽力而为吧。”娥姐咬了咬牙,钻进小帐篷里。
金玉钏看了看桥上正在展出的店铺,十几个展出少女身着艳丽衣衫,伴着乐曲袅袅而来,场面确实是好看。
娥姐家就三个人,还都是业余的。
她看不下去。
金玉钏一拍桌子,看了眼身旁的简星阑,暂时将两人的恩怨忘到了一边,“你带笛子了吗?”
就知道她按耐不住……
简星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没带,但那边有卖乐器的摊子……”
“快去买。”金玉钏吩咐着,看向正选衣服的施芩儿,“施小姐也来帮帮忙吧。”说着又招呼程久安,“久安去把金碧玺找过来,简英杰如果跟他在一起,一并叫来。”
施芩儿皱了皱眉头,忽然明白金玉钏喊她做什么,兴奋笑道:“好啊好啊,我一早就想过把展出少女的瘾,只是外婆不许。豆豆姐也去吗?”
“我也上。”金玉钏说着走去铺子后面,见程久安还在发呆,“久安快去,娥姐要输了。”
“娥姐不会输的。”程久安嘟囔着,快步走了。
娥姐对于金玉钏的提议感到十分意外,一脸惊喜问金玉钏,“能这样固然是帮了我天大的忙,可是让小姐们抛头露面……”
“经商的人家可没那么多讲究。”金玉钏笑着,让她帮着上妆,毕竟她对此一窍不通。
折月和拾月却十分开心,自己收拾妥当,就拍着手,一个给金玉钏上妆,一个给施芩儿上妆,忙得不可开交。
金碧玺被拉过来时,金玉钏已经收拾停当了,她穿了套绯红色的坠地裙,腰间系宝石蓝的宽腰带,腰带上的络子编得十分精巧,样式也新奇,头发梳了双月髻,上插两个镶嵌宝石的步摇,步摇样式与腰带上的络子交相呼应,十分讲究。
人太多,镜子就一面,金玉钏都没去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看着金碧玺看着她张嘴愣神的样子,就知应该不差。
“快去上妆,今天你就牺牲一回色相,穿回女装,就当是我欠你的。”金玉钏拍了拍金碧玺的肩膀,哄道:“过了今晚,一定补偿你。”
哪知金碧玺对这件事完全不抵触,只拉了拉一旁的简英杰,“能看见这个霸王穿女装,我已经很高兴了,补偿算什么?”
简英杰的脸色可比金碧玺难看多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守规矩的人,不太敢违抗金玉钏和简星阑的命令,祖宗让穿女装,她即便是千般不愿也得穿。
两人去后面换衣服,简星阑买了笛子回来了,看见换了装的金玉钏站在幡期之下,恍惚间以为嫦娥的玉兔成了精,跳下了凡间。
他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俏丽的女孩穿着红鞋,鞋头上缀着的毛球一晃一晃,他的心也跟着晃悠,晃得他无法呼吸,只想将那女孩抱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放开。
“发什么呆呢?”金玉钏走过来皱眉叫简星阑,又低头看他手上的笛子,“呆会我们上去,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反正你吹得好听。”
简星阑的视线黏在她的脸上,挪都挪不开,微笑道:“那就吹《月下仙》。”
金玉钏点点头,有几分醋意地扁了扁嘴,“你看见娥姐的装扮了吗?确实配得上月下仙。”
“我说你。”简星阑看着她,黑眸中柔情万种,“除你无人配得上这曲《月下仙》。”
金玉钏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幸好脸上胭脂打得重,旁人看不出来,她别过头去,“那……那是你没看见娥姐……”
“就是嫦娥下凡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简星阑倾了倾身,唇靠在她耳畔,“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我都不想让你上场,旁人看见我会嫉妒。”
“你瞎说什么?”金玉钏脸红得胭脂都盖不住了,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一把将他推开,“是……不是吃错药了……闪一边去……我……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捂着脸跑了,简星阑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隐约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过头了,可是爱意藏了一千年,总有藏不住的时候,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