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阮笙绿2022-03-29 14:513,068

  两人一来一回拉扯了半天,最终总管事的实在找不到借口拦着简星阑,于是下午回程,同康等几名侍卫的身后便多了辆架子车,车上坐着那六名蓬头垢面的煤虫子。

  总管事的带着一众小管事目送一行人缓缓离开,露出凶狠的表情,他一旁一个黑衣矮男人凑近了问总管事的:“大哥,公子不会发现了咱们的秘密吧?”

  “不知道。这位公子实在是滴水不漏,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总管事的望着只剩下人影的马队,眼中闪出阴鸷的光芒,“当初是谁下的手?怎就让他们活下来了?”

  “是刘柱子和袁四,他们两个可是出了名的狠,手下从未留过活口……大哥,我实在不知道这二人怎就活下来了?难道是神仙下凡了?”

  总管事的对自己的手下十分信任,听完也不禁想到二人刚从崖下爬上来时,那一身的血污,说明当时受伤确实不清,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失神半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二人……不会是?

  他知道这个念头十分荒谬,但是,只有这个荒谬的念头,才能解释这原本就荒谬的一切。

  ***

  等离鋆山矿远了些,金玉钏又忍不住去问那些煤虫子,那些煤虫子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只顾着抱头发抖,什么都不敢说,再多问,一个年纪小的,竟吓得尿了裤子。

  “快带过去换条裤子,别污了小姐的眼睛。”同康嫌弃地停下,让人从他们自己的行李中找了条新裤子,将那煤虫子拉到灌木丛里给他换上,又催金玉钏,“祖上还是离他们远些吧,这些人做得就是偷鸡摸狗的买卖,又脏的很,谁知道是不是装的?万一伤到祖上可怎么好?”

  金玉钏倒希望他们是装的,毕竟只有他们这些寄生在矿山的煤虫子才最了解那座密不透风的矿山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简星阑说了蛇已惊,不易再扰,要放一放。她也只好耐下心来,不再问了,上了自己的马。

  简星阑骑马走在前面,见金玉钏神情落寞,便勒住马头停下来等她,等她再次与他并肩,才轻声问她:“你是不是担心进了府衙,他们会受责罚?”

  “他们犯了错,本就应该受到责罚。”金玉钏抬头直视简星阑的眼睛,“而且他们在矿坑里关着,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只是看到这里面还有个孩子有些不忍心。那孩子顶多十四五岁,比阿昴大不了几岁。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让十四五的孩子出来干这种随时丢会丢命的勾当?我曾跟爷爷去煤矿谈一笔生意,在矿山跟矿工喝酒聊天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煤虫子除了一些周边遭了荒的农民,剩下的大半都是被矿主赶出去的矿工。这些矿工要么老了,要么还小,身体孱弱,干不了什么活,要么就是受伤致残,不中用了。他们身体不行,又只会挖煤,离开矿山只有死路一条。不得已才铤而走险,矿工们即便正面遇上了煤虫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也沦落到那个地步……”

  简星阑沉默,他虽没有接触过煤虫子,但是他注意到,那六个煤虫里,有两个年过半百,一个金玉钏提到的十四五的孩子,只有两个青壮年,但一个胳膊抬不起来,一个腿脚明显有毛病,确实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样如何?”简星阑思索一会,展眉向金玉钏微微一笑,“本朝律法,偷窃者偷窃数额不足十两银子,若能归还所窃物品,且上缴罚金,又有人担保,可在官府认可的居所,居家监禁,直到监禁期满。我替他们交了罚款,让他们在我府上居家监禁,这样我们也方便请郎中为几人诊治,让他们早日恢复神志。”

  金玉钏听简星阑这么说,心情顿时舒畅起来,“他们这几个老弱病残,即便偷煤也偷不到十两银子。如果真能治好他们的疯病,也许能帮我们搞清楚那些管事的到底在矿山上搞什么猫腻。”

  一行人继续启程回宣城,用了不到半日便来到城门口,还未入城,就见里面两匹快马疾驰而来,行得近了,方才看清马上的人竟是琴弦和阿昴。

  琴弦和阿昴此时也看见了金玉钏与简星阑一行人,慌忙勒马停下,翻身下马。金玉钏也跟着下马,还未站稳,阿昴已扑了过来:“姐姐,姐姐……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金玉钏扶住气喘吁吁的阿昴。

  阿昴急得不行,脸都白了,“昨夜沈……先生家走水,烧了一整夜……”

  金玉钏心中一惊,忙抓住阿昴的肩膀,“先生有没有事?火可扑灭了?”

  简星阑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皱眉下马,安抚气喘吁吁的阿昴说:“别急,慢慢说。”

  阿昴这才喘匀一口气,说:“碧玺哥哥派去盯着沈先生家的人都被打昏了,所以沈先生家走水许久我们才发现,等赶到无名小巷,房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人已经进不去了,是知府大人带来的人飞进火场将沈先生救了出来……”

  “我们的人都被打昏了?”金玉钏诧异,但仔细想想也并没有什么好诧异的,她和简星阑偏帮沈无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心人定早就发现无名小巷的暗哨,只不过,为了放火竟打昏了她所有的暗哨,这是要跟她撕破脸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那个败家子金信有这样的魄力?

  她不在的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先生可受伤?他母亲可获救?”简星阑为了让阿昴喘口气,问一旁候着的琴弦。

  琴弦面色沉重说:“沈先生的手臂与后背有烧伤,但是知府大人救人时,沈先生的母亲就已经……沈先生悲痛欲绝,拒绝接受诊治,也拒绝进食,眼见着越来越虚弱,碧玺少爷没有办法,才吩咐我和阿昴去矿山请祖上回来拿主意。”

  “沈先生现在在哪?”金玉钏心急如焚。

  “在秦先生的医馆里,先生抱着老夫人的尸骨去找秦先生,非要秦先生为老夫人医治,自己却不肯治伤……碧玺少爷和简家的小族长在那守着。”琴弦口齿清晰地答。

  秦先生是宣城有名的老郎中,专治烧伤烫伤,烧伤病人留在他的医馆里,确实是最妥当的安排了。

  来不及多想,金玉钏已经翻身上马,扬鞭快速往秦先生的医馆方向奔去。

  ***

  金玉钏快马加鞭赶到医馆时,金碧玺正跟简英杰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攻击对方派去的侍卫无能,被人偷袭都不知道,旁人也不敢劝,吵了半日正要动手,金玉钏刚巧推门进来,两人立刻噤声,垂着头站在一边,一句话不敢说。

  特别是金碧玺,头都要埋到地里去了,毕竟祖宗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看护好无名小巷,就这一件事,他还给办砸了,怎么还有脸见金玉钏?

  金玉钏看他那副样子,埋怨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问道:“沈先生呢?”

  金碧玺见金玉钏抬手,本来已经做好被揍的准备,巴掌却只是在后脑上轻轻拍了下,根本就没用力,心中的愧意顿时更浓了,眼圈发红,指了指里面,“在‘雨’字间,与他母亲的尸骨在一起。 他自己伤得不轻,但是不肯让秦先生近身诊治,更不肯服药,简英杰刚把他给绑了,想强行灌药,先生威胁我们说要咬舌自尽,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只能将他放开,由着他带伤守着他母亲的尸骨。”

  秦先生的医馆与其他医馆不同,前堂处走出来是一处大院落,里面有十几间房舍,是供病人在此养伤用的。重度烧伤病人日常护理非常困难,普通人难以胜任,病人家属便会将病人送来此处,由医馆的学徒们细心护理,等他们恢复到一定程度在回家,由家人照料。

  院子里人来人往,学徒们穿着统一的浅蓝色医馆服饰穿梭在各个病房,门口挂着“雨”字牌的病房关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门口急得来回踱步。

  那位便是秦先生,金玉钏闲逛路过医馆的时候,远远见过几回,这位老先生医术高明,脾气也出了名的暴躁,此时看起来心情明显不好,两束花白浓眉如两把归鞘的宝剑,看起来凌厉威严。

  秦先生见金碧玺进来,急匆匆迎上来,焦急道:“碧玺少爷,别怪老夫说话不中听,这位再这样下去,大罗神仙就难救了。按老夫的意思,先绑了,让老夫施上两针,让他动弹不得,自然也咬不了舌,先将伤口清理上药……”

  金碧玺为难地看向金玉钏,金玉钏对秦先生说:“先生容我先去见见他,若他还是不听劝,那便听先生的。”

  “他要听劝还用等到现在?”秦先生瞪起眼睛,“再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要么让我诊病,要么将人抬走,莫在这里占着病房,耽误其他想活命的病人。”

  说着甩袖子走了。

继续阅读:我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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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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