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她
阮笙绿2022-03-30 12:002,993

  金玉钏推开“雨”字间的门,浓重的焦臭味混着医馆的药味扑面而来。

  医馆为了容纳更多的伤患,房间分隔的很小,房内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窄床一把椅子。窄床上铺着的雪白的床褥此时已经污浊不堪,被子下微微隆出一个人扭曲蜷缩的形状。

  沈无名一身焦黑,衣衫被烧得褴褛,露出肉的地方能看到明显的烧伤,几乎是面目全非,这种烧伤一定是极痛的,可他却似乎毫无感觉异样,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金玉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抽痛。

  她想起去矿山之前跟沈无名见得最后一面,沈无名瘸着腿在为母亲庆祝生辰,说,买下了小院,终于能让寄人篱下半生的母亲在临死前住上了自己的房子,他十分开心。

  那一幕明明还在眼前,却似乎已经过去了百年。

  “沈大叔……”金玉钏出声唤了沈无名一声,可是这一声已经让她哽咽起来,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沈无名慢慢抬头,污浊的双眼从蓬乱的发中露出来,寻不到一丝生气,像是地狱中游荡的孤魂野鬼,在人间茫然地枯坐。

  进门之前,金玉钏心中带着一腔怒意,她很想问沈无名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问他,一直忍让恶人,可有后悔?

  可是看到沈无名此时的模样,那些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跪在床前,给已经故去的沈母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时,眼泪已湿了眼眶,“沈大叔,婆婆已经走了,你要节哀,养好了伤,才能为婆婆报仇!”

  沈无名垂下头去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听不到金玉钏的声音。

  金玉钏看着他胳膊上被烧得焦黑的皮肉,不忍心地挪开眼睛,“小的时候,我听爷爷说,死去的人,若对人间还有留恋,便不会立刻离开,特别是当了父母的,总还想再看几眼自己的孩子,所以葬礼上,哭得最厉害的人,通常不是子女,而是他们自己。此时,婆婆若还在,一定也在哭,不是因自己而哭,而是看到你身上的伤,心痛如绞……”

  沈无名终于又动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举目四望,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中慢慢涌出来,滚落在熏得漆黑的脸上,渐渐越涌越多,肩膀也跟着慢慢耸动,接着抬手捂住了脸,整个人缩成一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一般压抑的、伴着哽咽的哭吼声:“我要杀了她!”

  金玉钏并不知道沈无名说得是谁,她也没有问,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让秦先生为你治伤吧,杀人之前,你总要有力气拿刀。婆婆入土为安时,你还要扶灵守孝……”

  丧母的悲痛难以自抑,但是金玉钏的话点醒了沈无名,他哭了半晌,缓缓抬头,眼中的浑浊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悲凉的清明,他红着眼睛,对金玉钏点了点头算作道谢:“劳烦小姐叫秦先生进来为我治伤。”

  金玉钏压抑着悲痛,重重点头,转身去找秦先生。

  ***

  秦先生医术高明,沈无名的伤很快就被清理包扎好,最后一剂汤药灌下,人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不顾伤痛,亲自去挑选了上好的棺木,又去义庄请来了最好的师傅为母亲整理遗容,遗体收殓入棺,葬于城外一处风景秀丽的林地。

  这些琐事耗尽了他的力气,再加上伤痛难忍,几乎是刚回到医馆便昏死过去。

  秦先生气得跳脚,带着人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折腾了半日才算将他重新救了回来,那之后便用纱布将他牢牢绑在床上,不许他再离开半步。

  苏城阳带人来医馆要追查“沈宅走水”一案,简星阑看见苏城阳,简直如临大敌,一步不离挡在金玉钏身前,苏城阳几次想与金玉钏打招呼都被简星阑一句冷冷的:“知府大人,不是来办案的吗?当事人沈无名在雨字间,大人自便。”给挡开了。

  “本官就是要与糯糯小姐说案情。”苏城阳对着简星阑微微一笑,面上和顺,语气却分毫不让,“糯糯小姐当初与本官做了约定,涉及到金家人,本官若有为难,都可与她商量。本官现在就发现了金家人涉案,自然要按约定与糯糯小姐相商。”

  苏城阳一口一个“糯糯小姐”明摆着就是故意气他,简星阑如何听不出来?也不知“糯糯”这乳名,是什么时候被这厮听了去的。不过想想,他本就是皇帝豢养的杀手夜䝞,平日里惯会听墙根。

  想到这里,他颇为不齿地挑了挑眉头,“有话同我说,我与糯糯不分彼此。”

  “一个姓金,一个姓简,既不是一家兄妹,也非夫妻,怎就不分彼此了?简公子这么说,也忒厚脸皮了些。”

  “虽非夫妻,情份却更胜夫妻,两日前糯糯为哄我开心,特意追去矿山,倾诉衷肠……”

  “一个大男人,还需女儿家哄,啧啧,本官真是希望糯糯小姐在成婚之前想清楚些,真要与小肚鸡肠的男人度过一生?”

    ……

  还有完没完了?

  金玉钏看着面前两人,嘴里说着“公事”,却迟迟不敢正事,心里冒火,一个蛮力将简星阑推开了。

  简星阑一个没留神,被推了个踉跄,险些就在情敌面前丢脸了,刚稳住脚跟,就见金玉钏已不耐烦走到苏城阳面前,开门见山问:“昨夜可抓到放火之人了?”

  苏城阳看着简星阑,心中畅快,笑容越发得意,细细与金玉钏说:“昨夜有事不在城中,等赶回来火势已猛,城夜金火场救人时,老妇人已身亡,回天乏力了,只能将沈均救出。同时,本官布置人封锁街道,严密排查放火之人,最后抓到三名形迹可疑之人,三人并非城中居民,本官连夜审问,三人在严刑下招供,是拿了金信钱财,放火烧宅。本官即刻去传了金信,那金信只说自己毫不知情,这几日都在族学中读书,并未见过外人,家中先生和同窗可作证。本官查实过了,金信确实一直在族学中,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与贼人有接触,本官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金玉钏眉头拧起,既然是花钱买凶,自然是不可能留下证据的。但没有证据,谁也拿金信没有办法。

  苏城阳低头看金玉钏,只觉得她既然是生气,也生得极美,心中不免心潮荡漾,浑身如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十分喜欢这种感觉,难免想与她多说几句话,“那金信虽可疑,但必定不是主犯,他背后还有指使,只是那人不便露面,本官还要去与沈均好好聊聊。”

  金玉钏听到“不便露面之人”,眉头拧得更紧了,问:“可是太后?”

  “不便妄言。”苏城阳笑容神秘,往前贴了贴,想与金玉钏靠得近些,可他刚贴上来,金玉钏已被那“善妒的男人”拖到了身后。面前的人换成了冷面的俊公子,他心中的荡漾,浑身暖流顷刻全不见了。他扫兴地甩甩袖子,笑都懒得笑了,看着简星阑,哼了一声:“本官去见沈均。”

  “快去,不送。”简星阑面黑如铁,用自己的身躯当作人肉盾牌,挡在一脸垂涎地看着金玉钏的知府大人面前。若眼神能杀人,这位知府大人此时恐怕早已死了一百八十遍了。

  苏城阳抬脚走向“雨”字间,金玉钏担心沈无名,想要跟过去看看,被简星阑拎着后衣领拎了回来。

  他神色十分不悦,“沈无名的事多半与皇城有关,自然是跟这位皇城来的知府大人更有话讲,你我知道多了反倒添乱。不如就当个看客,不告不知最好。”

  金玉钏虽然心急,但也不得不承认简星阑的话很有道理,涉及到皇上和太后的争端,她根本没有能力去管,执意追问,反倒是给沈无名增添负担,不如等着。

  简星阑看着金玉钏渐渐平静下来的小脸,又想起她刚才与苏城阳说话的时的样子,对方都贴上来了她还浑然不觉,顿觉十分气恼,“也不知是谁,两日前还信誓旦旦说,不与别的男人说话,只要我一人就够了。”

  金玉钏一心想着纵火案,哪里有别的心思,听他语气幽怨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确实与苏城阳站得近了些,原来他一直在生气?

  金玉钏哑然失笑,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这不是要问他案情吗?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她难得软下声音说话,听起来像是撒娇,简星阑心里的气恼顿时烟消云散,理智回归,又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些,抬头轻抚了抚她的脸,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她心思单纯,没有杂念,但是架不住旁人对她有杂念。

  而且恨不得把“杂念”二字写在脑门上,他怎能不气?

  看来,以后还是要看紧一些才行。

继续阅读:宫中秘史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祖宗别闹了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