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
阮笙绿2022-04-25 16:253,474

  石洞中没有一点光亮,即便人努力睁着眼睛也无济于事,金玉钏只觉得自己手脚被机械手钳制着,动弹不得,随后有一只手伸来,为她戴上了眼罩。

  接着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不要怕,睡一觉就到了。

  声音是粗哑的,听起来像个男人,但是那双手……

  金玉钏不可能感觉错,那双手很小,即便放在女人身上,都小得过分。难道是小孩?

  天地村怎会让一个小孩出来接人?

  她正惊讶着,鼻翼间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极其美妙,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梦境之中,嘴角不自觉露出甜笑,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是金蟾之力再次发挥了作用,金玉钏清醒过来时,眼前竟还是黑的,耳边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交谈声。

  “无极姐姐,这两个人真能换回咱们的爹娘吗?”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怯意,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

  “一定能,这两个人可是他们祖陵里的那对金蟾,他们最宝贝的东西,有了他们当人质,一定能换回爹娘。连村里的其他大人,也都能换回来!”

  是个女孩的声音,冷冷的,但听起来也不大,顶多十二三岁。

  接着又是另外一个男孩的声音,“那这个尉迟小姐呢?她是好人?”

  “她来买东西,我们卖给她就是,即便没有大人,咱们做的物件也足够外面的蠢货使了。”叫无极的女孩说,“尉迟小姐一直是你联络的,她就交给你了,铜人。”

  “好的,无极姐姐。”

  金玉钏心中惊愕极了,听这些孩子的意思,天地村里竟没有一个大人了?他们的爹娘都被金家简家抓了?这怎么可能?金家简家抓一群制作武器为生的匠人做什么?

  而且天地村的人如此机敏,又有许多外界没有的机巧武器,要抓这些人一定会弄出大动静来,她在族中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元宝婆婆知不知晓?

  金玉钏想得脑壳疼,越发觉得那些表面对她恭敬的族人,背地里确实不把她当祖宗看,一个个心里都有小九九,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群小孩,就那么躺着,被一辆也不知道什么结构的铁皮车载着,晃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车停下来,那个叫无极的女孩带着其他小孩去吃饭,周围便安静了下来,但金玉钏仍旧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到有人轻声叫:“糯糯。”

  是简星阑的声音。

  金玉钏抬手摘掉眼罩,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处巨大的矿洞,头顶上黑乎乎的,打着木桩的矿洞顶,而她就躺在运煤的木矿车内,矿车下是木质的轨道,身后的矿洞乌黑深邃,也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而简星阑就在她身后另外一辆矿车里,已经坐了起来,周围并不见尉迟妙竹的影子。

  简星阑也在打量着这个矿洞,俊脸上的表情似见了鬼,“这里是……如果我没有猜错,应是简家在二百三十年前废弃的煤矿。在秦山外,鋆山向北十余里。二百三十年前,这座煤矿挖空了简家才四处寻矿,发现了鋆山矿。”

  “难不成天地村的人就躲避在废弃的矿山里?”金玉钏跳下矿车,循着木轨往回走,矿洞幽深,看不到尽头,她便退了回来,又看木轨。木轨却保持得非常好,不但不腐,木头表面还油量油亮的。包括矿洞顶端固定的木架,也都油亮崭新,许是后来天地村的人,重新休整加固过了。

  “这种被挖空的山十分危险,虽然会塌陷,当地山民早就迁走,周围居民也不敢靠近,确实是个躲避的好地方。”简星阑也四处看了看,随即提到刚才听到的几个小孩的交谈,“那个领头的女孩叫无极?无极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刚仔细想了想,我确实听到过这个名字。某一日同康来报,说他去探望那些煤虫子,听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望着窗外反复念叨‘无极’二字。”

  “会不会是巧合?”金玉钏想起那些煤虫子的惨相,实在无法相信曾经称霸武林数百年的天地阕后人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也许。”简星阑也如金玉钏一样想法,只是他没那么乐观。毕竟来之前尉迟妙竹也曾说过,天地村已经三十四年未曾采购过天材地宝,也就是说这个村子至少三十四年没有过新武器出世了,这对一个以卖武器为生的村子来说,代表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就在两人思量之时,洞内突然想起一阵银铃声,银铃声脆如泉水,叮咚好听,然而伴随着这个声音,一片细小银光从洞壁极射出来。

  金玉钏眼疾手快,拔出临风剑斩向银光,然而那些银光似乎有眼睛,绕过她的剑在她周身乱窜,等银光粘身她才看清,那根本不是银光,而是银白细小的线,从四周喷射而来,就像一张蜘蛛网,扑面而来,等她看清,周围已被密密缠住,拿剑的手也动弹不得。

  简星阑也没好到哪里去,此时也像被黏在蜘蛛网上的蜜蜂一样,越动缠得越紧。

  “这是什么鬼东西?”金玉钏一动不能动,只能嘴上哇啦哇啦大叫。

  “糯糯,别动。”简星阑急道:“越动缠得越紧,反而危险。那帮小孩要拿我们换人,也不敢伤我们性命,左不过就是要我们不能动而已。”

  金玉钏这辈子就没在小孩身上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虽不挣扎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这帮小王八蛋,让我抓到,一定狠狠打他们的屁股。”

  “那也要你有本事抓到才行。”

  小女孩冷冷的声音从矿洞外传来,刚才离开的小女孩去而复返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几人身上穿着绣了天地纹样的补衣,手臂,脚腕上都套着黑色的护臂,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

  说话的正是那个叫做无极的女孩,她是几个孩子中最大的,长了张精致的鹅蛋脸,一脸稚气,但是一双大眼睛里总透出与年龄不符的仇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

  金玉钏仔细端详着无极的脸,只觉得确实与那个疯了的小煤虫子有三分像,但这三分像的证据实在太薄弱了,什么都证明不了,直到简星阑开门见山问:“无极,你是否有个哥哥?比你年长一两岁的样子,右手臂上长了颗红色朱砂痣?”

  无极冷冰的小脸一阵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怎知我哥哥右手臂上有痣?天地阕从不在外人面前拆下护臂!”

  简星阑与金玉钏已经得到了答案,脸上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

  无极身后的小女孩却已经哭了,“他们……他们杀了太极哥哥?外面的人都是坏人……”

  一旁的男孩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凤翅,别胡说八道,太极哥哥怎么会死?他是我们中最聪明的……”

  另外一个男孩也跟着点头,“对对,山骨说得对,太极哥哥不会死。”

  几个孩子在身后吵闹,无极走到简星阑身边,抬起手腕,右手的护臂上陡然弹出一炳紫金色短刀,短刀抵着简星阑的心口,恶狠狠逼问:“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手臂上有朱砂痣的?你见过我哥哥?在何处见的?我哥哥现在在哪儿?”

  “他在我府上。”简星阑语调放缓,尽量不刺激到这些已经紧张到极致的孩子们,“他没死,很安全,只不过似乎受到过什么刺激,有些神志不清。”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自嘲地笑了笑,“但也可能是他装的。”

  “真得吗?”无极凶狠的延伸中,闪出泪光,但她很快就抹去了那一点泪光,又将刀抵在金玉钏心口,威胁道:“如果你骗我,我就先杀了她。”

  “你也是聪明的,知道拿捏我的短处。”简星阑笑道,“我骗没骗你,你去我府上一看便知。”

  无极眼睛瞪起来,一使劲,刀尖扎进金玉钏衣料,挑破了皮,血迹渗了出来,“少耍心眼,我如何进得去你府上?”

  金玉钏疼得哎呦一声,有些恼了,插嘴嚷道:“你这小鬼这么厉害,耍个什么滑头进不去?装成丫鬟,装个小厮。再不济,用个什么法宝,直接飞进去……喂喂,小孩,你们不会真办不到吧?你们可是传说中的天地阕,这些……这些……”金玉钏一脸差异地眼睛四处瞄,“这些不会都是唬人的吧?离了这里,你们什么都干不了?”

  无极似乎被说到了痛处,精致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手上又一使劲,咬牙威胁:“闭嘴!”

    金玉钏感觉到刀尖插进了肉里,心想这小丫头真够狠的,但嘴上确实消停了。

  其他几个小鬼却绷不住了,嘴硬地逞强,纷纷亮出自己护臂护腿上的法宝,不服输地“各展神通”,一会飞刀,一会迷雾的,嚷嚷着:

  “我们厉害着呢。”

  “对对,我们什么都能办到。”

  “你们外面的大人休想伤害我们。”

  “外面的人都是蠢货!”

  无极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冲几个小鬼吼了一嗓子:“都给我闭嘴。”

  他们才瘪着嘴收了自己的法宝,消停下来。

  看着这些孩子垂头丧气又故作坚强的样子,金玉钏只觉得一阵心疼,对无极说:“你若不放心,我带你去他府上见你哥哥,等见了你哥哥,你就知道,我们并非坏人,我们能帮你们救你们的爹娘。”

  “不行。”无极果断拒绝了她,然后刀尖指向简星阑,“让他带我去,你留在这里。而且……”说着收起了刀,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摸出一个牛角扣一样的东西,放在金玉钏的脖颈上,那扣子顿时长出了手脚,项链一样缠住了她的脖子,“这个是一日扣,一日之后若不取下来,便立时炸开,要了你的命。他带我去,一日内赶回来,若赶不回来,你便没命了。”

  这是要拿她当人质。

  “你这熊孩子,我给你出主意,你却要我的命!”金玉钏被那扣子缠得难受,张口就骂,“真心好心当做驴肝肺。”

  无极却不理她,只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简星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现在就带我去见哥哥,明日这个时候赶回来,不然她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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