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阑回到篝火旁,尉迟妙竹正在与旁人喝酒,看样子已经喝得不少了,脸颊绯红,眼神里泛着酒气,但还没醉,说话还有条理。
“那姑娘就是你心上人吧?”尉迟妙竹问。
一口酒呛在喉咙里,简星阑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完,方才叹气,点点头,“尉迟小姐见笑了。”
“竟然能混进营内,我欣赏她。”尉迟妙竹喝了口酒,“长得也美,就得是这样的对手才能入得了我的眼,不然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让你情有独钟,偏偏拒绝我,我心里反倒不服气。”
既然对方是个爽快人,简星阑干脆放弃了所有的弯弯绕绕,单刀直入道:“不瞒小姐说,她是习武之人,颇爱武艺,对各类兵器也有些研究,与姑娘算是同道中人。而且她生在金家,在家中也算说得上话,所以她想请我代为问小姐一声,若金家也愿出钱赞助军费,可否劳烦小姐带她一起去天地村?”
尉迟妙竹喝着酒,眯着眼睛慢慢笑起来,“是金家人?金家好呀!”金家简家跟她一起去,那不就等于带了两个钱袋子?买起东西来不要太爽!
简星阑见她言语不详,便又加了一句,“若是不便也不强求,若只能去一人,就让她代替我去也可,请姑娘应允。”
尉迟妙竹突然笑起来,“你有没有兄弟?跟你一样长相性情,且对心上之人忠心耿耿那种?”
简星阑也笑了,“实在抱歉,我的哥哥们都已婚配。”
尉迟妙竹惋惜地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想不争你都不行了。算了,我写信问问。”
天地村地点隐秘,规矩多,联络渠道更是密中之密,只尉迟妙竹一人知道,若寄信过程被旁人看见,那么这封信就绝对送不出去。因此她行事十分小心。
信送出去方一日,就收到了回信,许是宣城周围有天地村的联络点,又或者是什么可快速送信的奇门遁甲,总之回信中写道:“许三人进入天地村。”且给出了个接头地点:城外的乱葬岗。
简星阑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松了一口气,金玉钏目的达到了,就不会再催着他去使美人计了,晚上还总结他一天的言行,甚至教他如何撒娇?
“他们竟然同意三人进村?实在让人意外。”简星阑在一些野史和官员的随笔中看到记录:“天地村难寻,更难入,即便得到允准,每次也只能进一人。”
“我提了你两家的家世背景。”尉迟妙竹说,“即便是不提,他们也应该知道金家简家的财力有多雄厚。他们已经三十五年没有采购过新的天材地宝了,若非村里出了什么灾祸,那就是缺钱。”
“三十五年未采购?”简星阑意外,“怎会如此之久?”按理说天地村是研制新武器的匠人村,对天材地宝的损耗是十分大的,每年都采购才是正常。
“我从七岁开始研究天地阕,所有与他们接触过,可能接触过的人,我都有去拜访过,不可能错,确实是三十五年。”尉迟妙竹说着皱眉,“若是自家出了灾祸,只希望他们已经恢复过来,能有些好东西卖给我。”
简星阑也如此希望,毕竟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也不希望空手而归。
简星阑即刻将这个好消息转达给金玉钏,金玉钏高兴得一条三尺高,抱着他不撒手,嘴里还夸奖道:“你这张脸蛋就是个宝贝,但凡长眼的女人都喜欢,美人计一用一个准,以后要多用用,可不能浪费。只恨我没早点发现这一点,被那些看上你的女人们排挤时,就光知道生气了,竟没想到要利用利用,真是笨。”
简星阑脸黑如锅底,恨恨地捏着她的脸,“你聪明起来可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金玉钏“嘿嘿”笑,“牙痒痒你就咬我一口。”
简星阑才不跟她客气,低头就在她嫩生生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但不舍得使劲,又觉得不够解气,于是在她唇上“咬”了许久,心情才渐渐好了。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几个人简单打点,一起去天地村给出的地点,乱葬岗。
随身行李只需带一套换洗衣服,因为任何在里面最多只能逗留两天,挑完武器,定好价钱,即刻出村。金银也不必随身带着,等挑选好的武器送上门时,将银票放在指定地点,有人去收。
据在天地村买过武器的人说,天地村送货收钱的都不是真人,而是村里的机甲兵人,周身带毒,机关重重,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无法从这些兵人身上占得好处。
而且这些兵人不是真人,上天入地下海,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力很难做到,根本无法追踪。即便有绝世高手真能如兵人一般上天入地下海,也是跟不上的,毕竟兵人不是真人,天地村随时能将他们舍弃,跟踪者若实在无法摆脱,兵人便会自曝,自曝威力无穷,能炸毁一条街道,连带着跟踪者一起丧命。
百年来,众多人在兵人身上吃过亏,渐渐没人敢打跟踪的主意。
金玉钏与尉迟妙竹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人互相打量了许久,竟对对方产生了一些欣赏。
两人都是男装,但跟其他女子不同,她们都不柔弱,虽瘦,但常年练武和挥动刀剑,让两人骨骼坚韧舒展,即便是着男装看起来也不违和。
金玉钏看上了尉迟妙竹手中宝剑,尉迟妙竹看上了金玉钏腰间弯刀,两人对着对方的武器,一番赞叹,且肯定了对方的审美。
“看着剑鞘的样式,你这剑一定是临风子老头的手笔。啧啧,那老头如今仙逝多年,他亲手打造的宝剑,全都是无价之宝,我在族中见旁人使过,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当真让人眼馋。”金玉钏说。
“你这弯刀也不简单,古朴又华美,我出生起就开始搜集各类武器,就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若你肯将弯刀让给我,我库中的兵器随你挑选,只是这把临风剑不行,这是我及笄礼时,爹爹所赠之物,不可送人。”尉迟妙竹说。
金玉钏也说:“这把弯刀是我爷爷送我的,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多年,这刀是他留给我的念想,不然就算白送给你又何妨?虽不能送你,但借你赏玩几日倒不打紧。”说着解下弯刀,递了过来。
尉迟妙竹也解下自己的剑,与她交换,“我的剑也借你玩几日。”
两人珍而重之地接过对方的兵器,两眼放光把玩起来,又是一阵赞叹。
被晾在一旁的简星阑渐渐无语起来,抬头看了眼天色,催促道:“二位小姐,可否边走边把玩?去晚了可就进不了天地村了,这刀剑难道有天地村的兵人好玩?”
提到天地村的兵人,二人眼睛一亮,即刻收起了刀剑,大步流星往乱葬岗赶去。
乱葬岗在城外三十里处,周围是一片山坡,多乱石灌木,也经常有野兽出没,附近若发现无人认领的尸首多半会拉到这里丢弃,往往丢尸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尸首便被林中窜出来的野兽分食光了。到了晚上便有星星点点的鬼火在乱石中飘着,还不时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呜呜哭声,是个不似人间的地方。
这样一个鬼地方,即便是附近最大胆的猎户,到了晚上,宁愿绕远路也不敢从这附近路过。
三人一路奔行,终于在天黑前来到了乱葬岗。
放眼望去,乱石林立间,几棵枯树歪七扭八立着,血红的残阳在枯树顶端挂着,野兽闻到生人味早已按耐不住开始呜呜乱嚎,确实热闹得很,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金玉钏四处转了转,也没寻到什么机关暗哨,光线却越来越弱了,心中有些焦急,便问尉迟妙竹:“这鬼地方要如何去天地村?那帮人不会是耍我们吧?”
尉迟妙竹也是第一次来乱葬岗,虽也觉得这里不太靠谱,但是出于对天地村的信任,她仍旧十分肯定地说:“天地村做生意一向守信,我们且先等等。”
简星阑随着金玉钏的身影也四处走了走,确实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而且乱石堆里是无法藏人的,要藏也只能藏在周围的灌木林中。
可若藏于林中,如何躲过众多饥饿的野兽?
“我去上面看一看,你们在这里等我。”简星阑对金玉钏与尉迟妙竹说,说着人已飞掠而起,飞上了灌木林中最高的树梢之上,四处观望。
尉迟妙竹真当简星阑只是学识好,没想到他还会轻功,眸子都亮了,赞叹道:“没想到他还有这身手。”
自家相公被夸,金玉钏与有荣焉,对尉迟妙竹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他可不是百无一用的那种书生,他厉害着呢。”
尉迟妙竹目光里的欣赏愈加不遮不掩,“真是个好男人。可惜有主了。”说着难言失望地摇摇头,又端详了金玉钏半晌,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人不错,我也不跟你抢了,好男人再找就是了。”
“你这人也不错,我要是认识别的好男人,一定介绍给你。”金玉钏十分欣赏她的拿得起放得下,当真在大脑里回忆了半天自己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合适人选,然后就想到了苏城阳,于是试探地问:“你认不认得咱们的知府大人?”
又是苏城阳?
尉迟妙竹秀白的脸孔垮了下来,“不认得。不想认得。姓苏的跟我八字都不合。”
金玉钏可不知道先前简星阑也试图撮合她与苏城阳的事,还以为真是风水的问题,还试图开解她,“八字一说,不可尽信。我爹当年看上我娘,去算八字也说不合,我爹就给算命先生送了许多银子,你猜怎么着?八字‘啪’一下就合上了,我爹才能去提亲……”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不许跟我提什么苏城阳。”尉迟妙竹垮着脸,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金玉钏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就生气了?
纳闷着,她也生气了,心想,我是看错你了,竟如此小气。自己也撇撇嘴,不理她了。
简星阑探查完灌木丛,飞下来,就见这二位刚才还一副相见恨晚模样的大小姐正背靠背,垮着脸,谁都不理谁。
他心中纳闷,但是直觉告诉他,什么都别问,就当没看见,于是他直接忽略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化,轻咳了一声,指指灌木丛,“林中不见人,只是野兽确实不少,光刚才那一会,我便看到了三匹土狼,两只豹子,大家还是小心点好,不要单独行动。”
“天地村既然说在这里接人,便一定是这里,我们安心等着就是。”尉迟妙竹说着,冷着脸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用手抚了抚上面的灰尘,便坐下休息。
啪……
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空气中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三人皆是一惊,尉迟妙竹更是警觉地从石上跳起,然而已经晚了,大石陡然炸开,一双巨大的机械手从中伸出,抓住尉迟妙竹的腰身,骤然一拉,将其拉入石头里,连惊叫都来不及出口,身体就已被拉入漆黑大石中。
裂开的大石合上,石面上完好如初,不见一丝裂痕。
金玉钏和简星阑惊愕地奔过去,使劲拍打大石,大石纹丝不动,金玉钏一急,拔出尉迟妙竹借给她把玩的临风剑,对着大石一阵猛劈,那大石僵硬得不似人间物,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这难道就是天地村的入口?”简星阑围着大石转了几圈,皱眉思索着,“若是入口,怎么再次触动没有反应?或许……”他抬头看了下四周,乱石岗上什么都缺,唯独不却这样光溜溜的巨大石块,“或许,这入口触发一次便会封锁?天地村许三人进出也许就留了三个入口。”
说着,他便指挥金玉钏,“糯糯,挨个去碰触这些大石。”
不等她说完,金玉钏早已去寻了其他大石,脚踹手拍,拍到第三个时,大石果然陡然裂开,机械手极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人力无法抵抗的力道猛地往里一拉,她便拖着一声长音,消失在漆黑的石洞中。
“糯糯……”简星阑心中担忧,然而他面前的大石也已经裂开,机械手拖着他没入与金玉钏同样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