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正看着江阿蛮纳闷，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粗鲁声音，竟是昨天那个伍长正跟守卫的士兵说话。
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吧？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看台，远远地只看到那位洛公子和魏校尉两个人，一坐一立。
洛公子昨天说得明白，救她的唯一条件就让她今天下场挑战王绛。而且还说如果赢了，就送给她二两银子。
虽然完全没有把握，但为了二两银子，云秀还是决定赌一把。
毕竟万一要是赢了，去长安的路费就有着落了。
所以，她转身下场就找到球正，说自己也要挑战红队的人。
经历过刚才，球正的心态似乎已大为不同，完全没质疑，只点头问道：“你选谁作对手？”
云秀回身遥指王绛：“我选她。”
球正认真打量了云秀两眼，问道：“你知道她谁是谁么？”
云秀点了点头转身拢手做喇叭，扬声道：“王绛！你吵完没？吵完来跟我比一场。”
正乱成一团的少女们瞬间安静。
蒙竹阿花几个正幸灾乐祸地看热闹，闻声回头，一脸不敢置信。
红衣队员也都懵了，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看向王绛。
王绛正跟江阿蛮理论，听见有人在场上直接点名挑战她，气愣半天，随即怒极反笑：“好，好极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蹴鞠，都敢打擂台了！”
阿旁似乎一朝被蛇咬，下意识拉住王绛道：“你不能上，要是你也输了，咱就栽倒家了。”
王绛气得倒仰，甩开阿旁的手，咬牙道：“我若输了，跟你姓！”
看着王绛头也不回地杀入场中，阿旁看向身边的圆脸少女困惑道：“她不是本来就跟我一个姓吗？”
校军场四周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连看台的官员们也忍不住多看云秀两眼。
王绛在越巂县城的知名度，堪称老幼妇孺皆知。
每年上元节灯会，蹴鞠表演的压轴大戏都是她担纲。十八套白打解数无不娴熟，尤其擅长“滚弄”，能让鞠球围着身子连续上下左右滚动而不落地。
梓州县令杨炯被赦返回洛阳前曾看过王绛的表演，赞赏之余，亲笔写下“女流清芬”四字相赠。
杨炯的官职虽不高，但在文坛上却是大大有名，西宁州的官员们莫不都高看王绛一眼。西宁州司马洛临海在选拔赛前，就亲自指定王绛为蹴鞠队的队长。
新鲜出炉的队长，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人指名挑战，联想到刚才江阿蛮碾压阿旁的那一场，所有人都认为云秀不自量力的同时，心底也莫名地生出一种期待，这个女子会不会又是一匹黑马？
连球正似乎也有了这种心思，特别关照了云秀几句，才开始宣布1V1比赛的规则。
虽然知道云秀是女儿身，王绛却从没把对方当女人，今天是第一次见云秀穿女装，刚才压根儿就没认出对方来，直到此刻面对面才认出来。王绛想不明白云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趁球正不备，压低了声音向云秀咬牙道：“你来干什么？”
“来赢你呗。”云秀没时间解释，只能实话实说。
“你做梦！你以为你是谁！”王绛气得攥紧了拳，直接打断球正，“只要她进一球就算她赢！”
球正愕然，确认王绛不是开玩笑后，伸手招来举旗的士兵，附耳低语。
举旗士兵随即大声地宣布了新规则——在王绛得三分前，只要云秀进一球就算她赢。
全场哗然。
多数都赞叹王绛艺高人胆大，但也有有好事之徒起哄唱反调，七嘴八舌地让云秀干翻王绛。
王绛气得涨红了脸，抬脚将鞠球踢给云秀，没好气道：“你开球。”
一声铜锣，宣告比赛开始。
云秀伸脚挑起鞠球，想人球分过绕开王绛。
脚尖触球的瞬间，她的心却猛一沉——这鞠球与普通绣鞠明显不同，脚感更软也更轻。
但踢出的力道业已收不回来了。
王绛第一时间抢下被踢飞老远的鞠球，转身直奔云秀身后的球门。
原本供十几个人比赛的场地，1V1单挑时易攻难守，进攻方掌握了绝对的主控权。
云秀奋起直追，几次试图用拦截，却都被王绛轻松暴趟变向晃过。
很快，王绛带球下到底线附近，起脚射门。
鞠球准确地飞入高高的网中，然后坠落地上，在草地上弹跳着滚了几下，静止不动。
一声铜锣，举旗士兵高喊：“一比零。”
二次开球。
云秀卯足了劲儿想趁王绛开球的瞬间断球，见对方右腿作势刚要抬起，立即一个滑铲想提前拦截将鞠球断下。
王绛似乎早看穿她的心思，右腿虚晃一枪，左脚拉球往身后送去。
云秀心里大叫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绛一个华丽转身，带球直奔底线。
一步差，步步差。
没等云秀追赶上去，王绛已在禁区从容起脚，挑球射门。
轻松再下一城。
喧闹的场边好像沸腾的锅里被泼了瓢井水，瞬间冷了下来，鸦雀无声。
不过是半盏茶得时间，已经二比零。
看台上的官老爷们看得意兴阑珊，大摇其头。
坐在后排的洛云飞唉声叹气，捂脸向魏明小声道：“老魏，我真无颜见江东父老。”
魏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抱着双臂没言语。
洛云飞不服气道，“这能怪我吗？谁知道这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根本连球都摸不到！”
王绛似乎感觉出了口恶气，骄矜一笑，走回中线，将鞠球轻踢给云秀，不屑道：“鲁班门前耍大斧，不知天高地厚！我可不是你阿耶阿娘，没必要惯着你！”
云秀登时大怒。
襁褓中丧母，被生父遗弃，任何提及耶娘的羞辱都让云秀理智全无。
瞬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烧光了理智，烧得她忘了身在何方。
什么伍长，什么输赢，统统被她抛在了九霄云外。
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王绛这个死对头。
王绛却浑然不觉危机，更挑衅道：“来啊！还有一次机会。只要你赢了，我这队长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