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正这才如梦初醒,举手示意进球有效。
一声铜锣响,举旗士兵高喊道:“三比……不对,二比一!那个……哪个谁,啊……挑战者胜!”
可怜的士兵大概从没这么狼狈过,宣布完直接蹲在了场边,恨不能把头埋进裤裆里。
“我去!她还真赢了?”洛云飞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明:“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掐自己一下。”魏明的脸依旧冷得像冰块。
洛云飞才不上当,贼兮兮地撞了魏明肩膀一下:“后悔吧?我都说了,跟着小爷下注稳赚不赔!”
“得了吧,”魏明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不为跟江宁远斗气,你会押王绛输?跟钱有仇啊?”
“那又怎样?反正我赢了!一百两,哈哈!”洛云飞得意洋洋地落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瞅着往看台走来的云秀,越看越顺眼,“你还别说,这男人婆换了女装,模样还真是俊。”
云秀第一次正式见官,还是这么大官,根本不知应该行什么礼,见王绛跪拜,也跟着照葫芦画瓢。
拜完起身,抬头时一眼看见戴面具的年轻男人,云秀觉得奇怪,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一旁的侍卫忙低声呵斥云秀无礼。
刺史也有些尴尬,转头向年轻男人陪笑道:“乡野村姑,不懂规矩,李公莫怪。”
年轻男人并未动怒,反觉得有趣,说了句“无妨”后,轻摇着折扇道:“西宁州虽地僻,却藏龙卧虎。看来此次出战剑南道,大有可望啊。”
刺史忙谦虚逊谢一番,似乎是觉得面上有了光,和颜悦色地向云秀捻须问道:“你也是本地人士么?叫什么名字?”
云秀习惯地拱手施礼,恭敬答道:“小的家住栖凤村,名叫云秀。”
明明是个女人,举止言行却十成十地爷们儿。
看台上众人都看呆了,洛云飞更是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刺史回过神,搭讪着向面具男子陪笑道:“乡野村姑,不懂规矩,真是不懂规矩。”
面具男子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夹了块同心生结脯慢慢嚼着,有趣地打量着云秀。
云秀从没把自己当女人,当然不在意被男人看,迎着男人的目光任由对方打量。
刺史却一脸尴尬,轻咳了声,沉声道:“既有先例,那自不消说,赏赐相同,也许你加入蹴鞠队。”说完吩咐球正把参加预选赛的女子都召集来,宣布入选蹴鞠队的名单。
这下轮到云秀傻眼了——说好的只来挑战一个人,怎么就变成加入蹴鞠队了呢?
虽然她生性胆大,但毕竟一丝理智尚存,没傻到敢当众提出异议驳刺史老爷的面子,只能默默地随队伍前往训练场地。
训练场离校军场不远,三开间的黑漆大门虽斑驳却看得出昔日的气派,门头的匾额刻着个十字架,写着大秦寺三个篆字,下面对应着波斯文。
大门旁的老榆树高耸入云,枝头挂满了一串串榆钱儿,就像一串串冰凌冰挂。
进了大门正对着抱厦,东西两侧皆是抄手游廊。
抱厦后的中庭面积相当大,比校军场的草地稍小些,地面铺满白沙,四个角上种着银杏树。
西北角的银杏树下,站着一名文士,穿着半新不旧的白色襕衫,腰间系着条蹀躞带,缀着白玉佩,脚上穿着双乌皮六合靴,面白如月,目如点漆,两鬓虽已斑白,却丝毫不见老态。
文士不紧不慢地摇着素纸湘妃竹扇,环顾众人,微微一笑:“我叫李安,长安人,应使君之邀出任蹴鞠队教练使(唐代官名,掌教习士兵)。另外,正式比赛中经常会有伤病意外,我特地请了位队医随队,明天会跟大家见面。下面从王绛开始,依次做下自我介绍。”
“妾王名绛,十八岁,本地人,司职球头。”
“妾穆名英,十八岁,本地人,司职球副。”
“妾王名旁,十八岁,本地人,司职竿网。”
“……”
江阿蛮只静静地站在队伍里,天地精华却仿佛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整个人像水晶雕成的发光体,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轮到她时,脸上的神情既不高傲也无羞涩,只轻声地说道:“妾江名阿蛮,十六岁,越巂县本地人。没有特定的位置。”
一语既出,一片哗然。
云秀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探头看向排头。
王绛垂眸不语,双手在体侧攥成拳头。
穆英和阿旁看向江阿蛮的眼神都有些不忿。
云秀刚想偷问蒙竹阿花怎么回事,李安已走到面前。
“你呢,叫什么名字?”李安摇着扇子问道。
“哦,我叫云秀,十六岁,栖凤村人。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位置。”
“扑哧——”阿旁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被王绛瞪了一眼,忙捂住了嘴。
李安呵呵一笑,转脸看向蒙竹阿花。
蒙竹阿花不等问讯已垂手低头道:“奴婢蒙竹阿花,十七岁,良县人,司职左卫。”
几名队员的唇角都浮现起一丝轻蔑笑容,显然是看不起婢女出身的人。
李安似乎完全没觉察出异样,摇着扇子宣布明天将跟戎州女子蹴鞠队进行一场友谊赛,将依照剑南道预选赛的规则,采取最新的五人赛制。
即双方各有五名球员参赛,除球头(前锋)、球副(中场),竿网(门将)外,左右军(边锋)和左右卫(后卫)这两个位置合一,且允许竿网离开禁区参与进攻。
包括王绛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阿旁更是一脸懵。
男子比赛向来是七人制,所以女子蹴鞠队也一直按七人制训练,如今怎么突然就宣布改用五人制?不仅军卫合一,还允许竿网参与进攻,这要怎么打?
蒙竹阿花肩头的伤已被军医处理好,但李安还是命人将她送回去休息,养两天伤再来参加训练。
众人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开始训练,王绛直接进入了暴走模式——任何人的任何失误都会让她发火。
云秀被安排在场边独自做基础训练,无聊得直打哈欠,与刻苦训练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李安看在眼里,却不置一词,直到日落西山才宣布解散时,点名要云秀单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