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有人好办事。
命案虽未结案,但大秦寺却奉刺史手谕解封了。
除了最后一进院子被封条锁门外,前面的院落第二天就都归还给蹴鞠队恢复训练。
柳七早膳后就出门了。
巳时刚过,李安也被人下帖子请走了,临走前,吩咐王绛带队员们做练习赛的复盘。
高强度训练了一上午,所有人已汗湿衣背,只有江阿曼依旧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云秀因有伤在身在场边做控球训练,见众人结束训练忙去井里打水。
阿公总说吃人的嘴短,先送碗水过去,省得王绛趁教练不在老给自己穿小鞋。
心里只顾盘算,摇起轱辘才意识到右臂有伤不能用力,只好抬腿别住轱辘把,没等伸左手,水桶就被旁边伸来的手提过去了。
阿旁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搭着云秀的肩问道:“那晚出什么事了?怎么死了那么多人?蒙竹阿花不是受害人么?怎么还没放回来?”
提起蒙竹阿花,云秀虽仍心有怨气,却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她早上跟柳七说起来时,柳七却说那些不良人是替官府做事,不敢明目张胆作恶,让她少管闲事少操心。
其他队员也憋着同样的问题没机会问,见阿旁开了头儿,立即丢下复盘的话题,切换到了命案上。
也许是同样好奇,王绛竟没出声阻止,只坐在一旁慢吞吞地喝着水,听众人八卦。
“那个胖厨娘我白天还见过,晚上人就没了。”
“一想到人就死在后院,我现在大中午都觉得冷。”
“看你那小胆儿。这城里超过百年的老房子,哪有没死过人的。我爷爷说,几年前这里一夜间死了好几十人,主教和长老都死光了,教堂也黄了,不良人却一直没查出凶手来……”
叽叽喳喳的八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说曹操曹操到的不良人。
朱邪昨日受了笞刑,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换了身黑色的衣服,腰间挂着铁尺,衣袖高挽到肘间,露出的双臂上纹着黑色的鱼龙花绣,非善类的气息隔着两里地都能闻到。
身后跟着的四五个混混腰里别着棍棒,原本流里流气地打量众人,一眼看见江阿蛮顿时两眼放光,恨不能一口吞到肚子里。
其中一个流着口水向朱邪道:“早说有这样的美人,倒贴钱哥哥也来。”
云秀没想到对方竟找上门来,皱眉道:“你们来干什么?办案请走后门,这是蹴鞠队的训练场。”
朱邪阴恻恻一笑:“官府办案走哪个门,轮得到你做主?”
一句官府办案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说是云秀,就连王绛等人都不知真假,不知如何应对。
只有江阿蛮冷冷一晒:“不良人缉盗查案可以私闯民宅,但这里是使君赏赐的官地,你们几个进来,可是有令牌?”
这下轮到朱邪傻眼了,显然是完全没想到蹴鞠队里竟有人谙熟官法。
但只一瞬间,朱邪已回过神,蛮横道:“有没有令牌与你何干?给我搜!”
几个混混巴不得一声,饿狼扑食般转眼将训练器材掀得东倒西歪,两边厢房的东西也扔得到处是。云秀心知这是朱邪蓄意报复,但阿公总说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说是办案,只能忍气在一边看着。
可这些人却越来越放肆,起先还只不过是言语轻薄调戏,渐次地竟说怀疑众人似藏毒药,要搜身。
其中一个混混明显觊觎江阿蛮已久,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云秀早防着他们这手,及时薅住了对方的衣领。
几乎同时,混混的脸上着了江阿蛮一个大耳光。
小混混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了,继而变成了恼羞成怒,抬手一巴掌就想扇回去,却被云秀从身后扯了个大跟头。
朱邪显然等得就是这个,得意一笑:“反了!妨碍官府办案,把她们都抓回去!”
混混们一怔,小声确认道:“所有人?”
“所有人!把整个蹴鞠队都给我抓回去!”朱邪一脸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
“你不能抓我们!我们就要去益州比赛的。”王绛反应过来时冲到朱邪面前抗议。
朱邪冷笑着抬手就是一耳光,揪着王绛刚要捆起来,眼角扫见云秀一脚踢来,忙松手后退。
穆英和阿旁第一时间冲上来扶起王绛。
看着她脸上红通通的指痕,阿旁心疼地大声质问朱邪:“你凭什么打人?”
大概是躲云秀那脚时扯到背后的伤,朱邪疼得脸都白了,一脚踹倒阿旁,又反手甩了穆英一巴掌,咬牙道:“凭什么?打你还要理由?你们想要比赛?等下辈子吧!抓起来!谁敢反抗就把腿打断,看她们怎么蹴鞠!”
见混混们纷纷撤出木棍,云秀忙扶起穆英,压低声让她们赶紧跑,去找教练。
朱邪不知是看穿了她的打算还是早有准备,从腰间撤出铁尺狞笑道:“堵住院门,一个也别放走!”
眼看对方六人拉开架势,云秀下意识摸了下右臂的伤口。
换作平时,她应该能拦住这几个人,但现在有伤在身,她没把握自己能支撑多久。
而且,对方手里的木棍有手腕粗细,待会儿动起手来,一旦她顾此失彼,保不齐真会有队员会被打断腿,伤筋动骨至少一百天,受伤的人就彻底别想去益州比赛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害别人受伤不能参加比赛,可是如果不反抗就被这样抓走,下场也未必好。
一旦被对方关进牢里,成了案板上的鱼,到时候想反抗也没可能了。
云秀正左右为难,忽然感觉脑后有风声,本能地转身抬胳膊招架。
一声闷响,杯口粗细的训练木棍轻巧地架住了偷袭云秀的棍棒。
江阿蛮将云秀挡在身后,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朱邪和混混们,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斜握着木棍,抬起棍头遥指向朱邪几个,淡淡道:“你们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