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踉跄地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紫黑色的光芒以及畅尘消失的方向,就在这忽然之间,那紫黑色突然间膨胀。
步涯说:“如若魂魄已经被打散去到轮回,理应不应该是这样。”
然而我没注意听其中的内容,抬着头小心翼翼地问:“步涯,你难道一点也不难过?比如怎么说要在她死前你喊一声娘亲吧?”
步涯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眼眸里的光,想来他的内心世界很强大,强大到即便发生这样的事情都还没有到达崩溃的边缘。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东西冥冥中自有注定。阿拂,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勇气向天宣战的。”
我一惊,疑惑地看了眼漠泽,又看向步涯解释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步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看向那膨胀的紫黑色:“你已经见过九凤……”
“即便你再不想承认,但是不可否认,你就是九凤,九凤就是你。”
“以后,你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
我想我此时的神色带着不自然的尴尬,主动伸手握住漠泽的手,半晌后,才坚定地抬头看着步涯:“我就是我,不是任何的谁。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你们认识的阿拂。”
一直以来,我都很忌讳我和九凤之间那牵扯不清的关系,漠泽知道,所以他从来不说。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是这样,宠着我惯着我,但是却把所有的一切困难都自己扛下来。
可是步涯却和他不同,他也知道我一直以来其实看似坦然,但其实真的从未接受过。一路以来寻找碎片,莫过于想让自己活命。
毕竟,天下之大,却没有人是不贪生怕死的。我也不例外,我怕死,怕得要死。
所以,他一直都在反复地强调“我就是九凤,九凤就是我”,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我扛起和九凤一般这个魔域大陆之王的重责,还是希望我也能像九凤一般存有与天对抗的勇气。
但是不论是什么,都要让他失望了。我既不会像九凤那般有着守卫魔域大陆的熊熊野心或者大义之心,同样也没有与天作斗争的勇气。
我不愿意逞一时只能,所以更加宁愿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我只想做一个,可以躲在漠泽身后的胆小鬼。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将我护在身后,不论遇到什么,都是微笑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唤我“小白”。
漠泽似乎看出了我此刻纠结的心态,反握住我将我拉近了他的怀里,他说:“即便你是九凤,那也是我的妻子。”
这是第一次,漠泽这样的称呼我。换做平时,我定要好好地踩他一脚,然后让小毛球甩他一个臭屁。可是最近也不知为何,情绪一直很低落,似乎隐隐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我任由他抱着。
回味着那一声妻子。
步涯想要说什么,可是那团膨胀的紫黑色突然爆裂开来,漠泽用衣袖护在我身前隔绝那滚滚而来的气浪问步涯:“这到底怎么回事?或者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步涯说,“我们先离开吧。”
我一惊喊道:“带上那灰狼大哥。”
“还有小毛球。”
话音刚落,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小毛球就已经非常自觉地跳进了漠泽的怀里,看着他,我似乎想到了今后数千日子里与他争宠的样子,陡然间,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然而,没有接下来了,一团黑色从紫黑色的光芒中被分裂出来,只留下那一团我最为熟悉的紫芒。
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就是——
心口处没有再传来任何令人难受灼烧的痛感,反而感到了深深的渴望。它就像一团吸引我的阳光,我伸开手渐渐地想要向它走去。
隐约听到漠泽在唤我,在拉着我,可是……
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小,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还有那一团可爱的紫色光团。
我是微笑地走过去,当指尖触碰到光芒的边缘的时候,似乎就融化了冰水,顺着我的指尖逐渐融入了我的身体。
真是令人奇怪的感觉。
而刹那间,我似乎跟着这一团光芒飞翔在了天空,我看到身受重伤的辛夷狼狈地倒在地上,而九凤,依旧如同那来自九天之上的神明,停留在半空中,九双眼眸如同看透了世间一切红尘。
所以她看着辛夷的眼神,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是平静如水,好像一汪永远都无法起波澜的深潭。
“救救她,求求你。”
灰狼悲怆的声音响彻在这天际,可是九凤不是无情,而是她看透了生死:“她动用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本尊,并无起死回生之力。”
“吾皇,我愿奉献自己的生命,只求换得辛夷一命。”
“可是,本尊要你的命,有何用?”
九凤的话听似无情,可是我看着她的眼神,却察觉不到任何的无情无义,她是有感情的,只是被上万的年月折磨地百般沧桑。
我心头一凛,此时此刻似乎就与她心灵相通了一般,感受到她的迷惘,她的孤寂,她的无奈。或许是感受到了这沧桑的变化,我的心一惊,倘若哪一天我终究还是躲不过去重生了九凤,那漠泽该要怎么般?
九凤自千百年进化而来,与生命与红尘,依旧不存任何异样,而我这短短的十余年,是否会给九凤带来一丝不一样的波澜,却让我没有任何信心。
如果有一天,漠泽终究要看着我无情的离开,我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一段感情产生地实在太不容易,如果硬是要分开,至少,那个爱我的人,值得被祝福。
漠泽,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这一天永远不降临?
陡然眼神变得绝望,我望向下方,终于明白看惯了生死的她为何会突然出手相救。
她从昆仑山救出辛夷和灰狼,只是为的不让他们落在除妖师的手里,饱受折磨。这是属于她的仁慈,却并非是来自她的同情。
不过话虽这样说,她依旧降下了一道绿色的神光包裹住辛夷,两者之间建立了强大的生命联系:“罢了,本尊也只能保她一时。”
“多谢吾皇。”
与灰狼而言,能多活一日那也是好的,他要让辛夷亲眼看着,他带领部族踏平昆仑山的一幕,然后让那个无情的负心汉,跪倒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忏悔。
然而……
九凤突然轻声咦了一声,灰狼一惊连忙问:“吾皇?辛夷她?”
“没想到,竟然有孕在身了。”九凤的语气里有惊异更有一份对小生命的怜惜,这是多么可贵啊,“罢了,罢了……”
“或许,这就是命。”
她不甘地看了一眼上天,突然仰天唳叫一声,锵锵声四起,属于九凤的尊贵王者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住了整个魔域大陆。
此时此刻,我看到了所有的妖兽无一不在颤栗,在敬畏,在膜拜。
绿色光柱依旧冲天而起笼罩着辛夷,而九凤的唳叫却是变得愈加地猛烈,我的视线陡然一转,似乎化作了九凤体内的妖灵。突然就这样被剥离开来,缓缓地,缓缓地,融入了辛夷的身体。
我这时才知道,九凤并非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是这能力,与她而言消耗实在太大。
可是,我看着她的眼神……
似乎并不是在做什么伤害的事情,反而她似乎了然地看着我,化作妖灵碎片的我,眼眸里有着笑意有着支持有着祝福。
我看到,随着她身上妖灵碎片的剥去,魔域大陆上所有的妖兽生灵都是突然哀悯了一声,随之都是簌簌地发出了自己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敬畏。
……
“阿拂,小心。”
然而还未等我感慨良多,身后就传来步涯大声的吼声,思绪猛地收了回来,我狂按住心头,似乎一切都变得太不一样。
那是生的气息。
我彻底地感受到了。
当然,我现在也是活着的,可是却又太过不一样,之前就好像是被缝缝补补的布娃娃,而如今,却似乎马上就要绽放出生命的色彩。
“在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漠泽的声音,抬头看去,撞进了那深邃此刻却很严肃的眼眸里。
“都这个时候,还在乱想?”
他责怪我,而我这时终于发现,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抹狂傲的黑色身影,看着熟悉的衣袍,我紧紧拽住漠泽的衣袍说:“他,怎么这样阴魂不散?”
“或许,这里有他要我的东西。”
“是什么?”我问。
然而,回答我的却不是漠泽,而是周惠王周胤。
他和步涯对打的架势突然一停,然后勾着冷笑斜睨着我:“自然是……”
“你。”
话音方才一落,突然一抹无形的力量压了下来,我下意识地轻吼了一声,身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而出,将那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力量弹射了出去。
漠泽缓了过来惊讶问我:“小白你?”
我苦涩一笑摇头表示不知,然而下一刻却看到翩寞的身影出现在漠泽的身后,光蝶如刀涌向漠泽,我的脸色瞬间苍白:“不要。”
话起的刹那,人已经飞快地冲了过来,拥有了八块碎片的力量,几乎如同拥有了九凤所有的力量,即便是速度,都是超越了光蝶。
我将漠泽轻轻推了出去,可是下一刻却是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脚下石头碎粒一滑,我这才想起来,身后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小白——”
“阿拂——”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能飞,只是不知被什么缠绕住了,除了一片黑色,我什么都看不到?
“幻术?”
这是我最后想到的,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