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半，旧年过去，已经初一了。”谢弦温声与唐玉解释着。
唐玉点头，仍然有些迷糊，喉咙中传来奶猫般的呼噜“我刚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辞旧年本就应该熬到这时，贸然睡去倒是坏了规矩，幸亏没被唐丞相发现，不然只怕是要挨一顿骂。
“没回床上，就算不得睡着。”
唐玉诧异地抬头，“还有这种说法？”
谢弦面不改色心不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让唐玉信了三分。
唐玉拍拍屁股站起来，既然已经守过夜了，那就该睡觉了，不然明儿一早又要吃年饭说祝词，一番应酬下来，累都累死了。
“少爷，生辰吉乐。”谢弦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跟上唐玉，结果他因起身而滑落的斗篷。
“新年快乐，嗯？”
唐玉冻得发抖，本没太在意谢弦说了什么，待后知后觉之时，更觉奇怪。
“你怎知今天是我生辰？”
谢弦笑眯眯的，凤眸眯成了一条线，却没将原因说出。
唐玉确实是在正月初一出生的，那年临盆之时，前前后后折腾了三个时辰，唐夫人连口年夜饭都没吃上。
产婆记得焦头烂额，唐丞相甚至托人找了宫里的太医来，全都束手无策，结果除夕刚过了子半时，唐玉就特顺溜地出来了。
把唐丞相气得又笑又骂，说这小子就是挑剔，打小就刁钻，净给人添麻烦。
谁能想到这话还真一语成谶，唐玉就是长成了个小纨绔。
然，除了那年以后，唐玉也没正儿八经过过生辰，幼时唐丞相还会在十五之后替他补上，后来唐玉有个群狐朋狗友后，唐丞相干脆年年给他些银子，让他自己一边玩儿去。
久而久之，生辰这种东西，唐玉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总归是要长大的，也不可能因为往后推十多天，就当真停下吧。
谢弦走到唐玉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软布袋放到唐玉手中。
“这是什么？”唐玉捏着那软布袋，就着灯笼的光瞧上一眼，是个绣着云纹的钱袋，用手一捏，还能摸出里面有块硬物。
“生辰礼物，里面有个白玉块，没雕琢过，就钻了个孔，改日可以找工匠雕琢一下，或挂在钱袋上当个装饰。”
谢弦也学过些风水看命的本事，他们这些人，恩客虽似萍水相逢，千行百业都有，他们听得多，见得多，学会的也多。
打从谢弦知道唐玉是正月初一出生的时候，心中就不觉得奇怪，福大命大，爽快开朗，哪点与唐玉不贴呢。
至于送唐玉的那个礼物，是他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南苑日日为倌儿提供衣物饰品，这小玉块倒是被他搁置了。
但无论如何，这几乎是谢弦与过去生活的唯一牵挂，现在交在了唐玉手中，谢弦却不想唐玉有什么负担，说得如同一个普通文玩一般。
唐玉抽抽鼻子，有些感动，“谢弦，其实还挺少有人在今天祝我生辰的。”
“那以后，年年岁岁，我都当第一个祝少爷长岁的人。”
谢弦小心翼翼将情感揉碎包糅在这句话中，可惜唐玉长得玲珑，一颗心不怎么开窍，弄不清感情之事，只当谢弦是把他当恩人才这样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好啊，不过等你以后成家立业了，但也不用特意来。”
“少爷，我会一直追随你。”
唐玉似乎被谢弦的眼光灼到了，挥了挥手笑了两声，说，“再说再说，我困了，去睡了，今天太晚了，要不你就在我这儿歇着算了，我屋有个太师椅，虽不舒服，但也够睡。”
反正最近京中托唐玉和唐丞相的福，太平的不得了，别说强盗贼人了，连个小偷都没，守夜值班这事，偷上些懒倒也无妨。
谢弦看得出唐玉没有信自己的话，眼神黯淡了下，却也不想太逼这个小少爷。
天蒙一亮，清河就推开了唐玉的房门，却看到谢弦正在太师椅上倚着睡。
他身量长些，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看着有些可怜。
再加上屋外的一片狼藉，清河不难想象，做完唐玉到底放了多少炮仗。
“少爷，起了，老爷喊你过去。”
唐玉迷迷糊糊地起了身，被清河伺候着换了套喜庆衣服，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大堂之中，跟着唐丞相与唐夫人走了一套流程之后，又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屋里开始补觉。
唐玉回的时候，谢弦已经离开了，昨儿借他盖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唐丞相家中亲人不多，往常都是一家三口一起吃顿晚膳，可今天偏偏就来了位客人。
毕竟与自己儿子是那种交情，唐丞相也拒绝不得，只能让顾南天坐下一起吃。
唐玉在开席半柱香后才匆匆赶来，身后跟着谢弦，谢弦今日也换了身暗红色的侍卫袍，前些日子唐玉大手一挥，把自己府上的侍卫丫鬟全添置了一套喜庆衣服。
结果添置完了又觉得天天在自己眼前晃着跟移动成亲馆一样，难受得不行，便又给了笔钱，让各自买各自的衣服去了。
谢弦今日穿这套，无非就是为了与唐玉般配一下，乍一看，还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对，谢弦主要就是乍给顾南天看的。
顾南天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谢弦嘴角的笑意就逐渐加重。
“玉儿，怎么今儿都能来晚。”唐玉刚坐下，唐丞相就斥责了句，随后将一个红包递来。
唐玉也不客气，乐呵呵地道了声谢，接过来就往钱袋里揣。
顾南天眼尖瞧到，那钱袋就是上次自己同谢弦遇到时候，谢弦买的那个。
果然是转赠了唐玉。
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还给坠了个小玉珠子，倒与唐玉的名字般配，不用想就是谢弦所为。
“我待会儿让人将贺礼抬进你院儿里。”顾南天沉声对着唐玉开口。
唐玉无辜眨眼，偷看了下唐丞相，见其没什么奇怪的脸色，也就放心地点头，“好啊，将军给我买了什么？”
“近些年征战之时，南征北下，到处买了些小特产，凑合了个整一起给你送来了，你不爱出门，倒也能靠这些感受下四方风情。”